在团河农场一大批劳教犯中,有一名极右派梦波、北京师范大学学生,在团河农场劳动教养22年——没有判刑,没有任何司法手续。他和其他右派分子一起被组织起来参加劳动改造。 同场劳教犯中还有一个极右派郑光弟,是北京大学学生,思想单纯,相信毛泽东说“右派分子只要改造好了,还有光明前途”的话。同时想早日摘掉帽子与昔日恋人重温旧情,因此他强忍著千辛万苦,拼命地积极劳动,希望通过劳动改造证明自己的真诚。1963年终于得到了“解除劳教”的特殊恩宠。但《通知书》上赫然写著“解教摘帽,强制就业”八个大字,被强迫留在团河农场,继续接受监督改造,仍然没有行动和通讯自由,他兴冲冲地去找旧日的女友,却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摘帽了!摘了帽子你仍然是个右派!” 终于清醒了!1963年的国庆之夜,他悄悄潜入城内,在北海公园的湖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梦波百感交集,诗兴大发,为郑光第成诗一首。如下: 《写在心中的诗》 你死了,我┅┅羡慕你, 从此,你再也听不见 那恶毒的咒骂和刺耳吼叫 你再也不必耽心 那饥饿的手会紧紧地扼住你的咽喉。 灼热的阳光 再也不会烤焦你的背 刺骨的寒风 再也不会刺痛你的脸,咬烂你的手。 肩头上不会再出现勒红的印痕 腰也不会酸痛得直不起来 再也没有人用恶狠狠的目光 用鄙夷的冷笑抽打你 你终于得到了宁静和休息 那是对于终生苦役的报答 你是缈小的 在屈辱中活下来 又在屈辱中死去。 当你的苦汁滴在土上还未晒干时 你已被苦难的人们忘记 也被制造苦难的人们忘记 但是 谁肯相信 在那弯曲的背影里 在破烂的衣衫下面 也有一个人的灵魂? 你在悬崖上拼命地爬呀爬呀! 爬向云雾遮盖的山尖 终于看见了 那山尖,只不过是坟墓 于是茫然地松开了握住荆棘的手┅┅ 我的笔,你在哪里? 我的纸,你在哪里? 我的泪,你向哪里流? 我没有写,没有写, 我不能写! 这是写在心里的诗啊 只能永远永远地写在心里! 为什麽生者羡慕死者?为什麽有情不能诉?有诗不能写?为什麽只能在心底泣血吟唱? 为什麽?为什麽?——只因为他们是劳教犯!是右派!是人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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