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获释与北岛还乡 姜维平 这是两条令人意外的几乎同时发表的消息:一条是独立作家冉云飞的案件峰回路转,检察院对他的起诉被法院退回,现在他被以监视居住的方式软禁在家中;另一条是流亡海外20多年后,首度高规格获得当局邀请、回国参加官方活动的“六四”异见诗人北岛,昨日在青海出席第三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开幕式并发表演讲。这些看似没有内在联系的政治事件,发生在中国不同的地区,引起海内外舆论的热评,但我认为,它表明中南海的官员内斗的阵势有点变化,改革派在走强,保守派在势微,假如江泽民早一些闭上眼睛,共青团派可能会作出有利于政改的举动,不过,不能过于乐观,还有许多不可预见的因素。毫无疑问,官方人民网刊发北岛登台演讲的照片,不仅是公开为一个诗人“正名”,而是唤醒了一代人的希望:“六四”是最大的人情蛋糕,谁平反了它,谁就争取了最大的人民信任的份额。 虽然有媒体说,内地诗歌爱好者对北岛回归大表兴奋,但也有人哀叹:“诗人回来了,可这里已没有诗。”但我依然有一种预感:中国历史走到了目前的拐点,不是中共最高领导人想做什么,而是历史让他做什么,如果他们不做,就难免象穆巴拉克那样被暴民锁在笼子里,如果他们做了,必将创造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制度,把官员关在笼子里行使权利,我不知道,它和欧美式的宪政民主有什么根本不同,但一定接受普世价值,并被自己的国民所认同。 不论是北岛,还是冉云飞都曾在共同努力,使中国摆脱专制,而走向民主,只不过北岛使用的是委婉的象征性的诗的手法,而冉大侠则以匕首投枪般的犀利文字使官员如坐针毯,凡是仔细品味北岛诗句的人们,都能在字里行间找到战士的身影,这个影子投射在冉氏评论里,则是风云激荡,铁马雄风,因此,从当局对他们态度的转变里,我们可以悟出一个季节,它是残冬冰雪的凋零,它是一个新时代开始的象征。 报道说,昨日在青海西宁开幕的国际诗歌节堪称隆重,不但有青海省党政高官出席,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捧场,还邀来200多名世界各国作家、诗人与会,主题为“国际交流背景下各民族语言的差异性和诗歌翻译的创造性”,共有9位诗人上台发表演说。值得注意是,官方人民网昨在报道开幕式时,不但登出嘉宾北岛的名字,更刊出他演说的相片,使他与中国作协主席铁凝、青海省长骆惠宁、青海省委宣传部长吉狄马加一起,共享殊荣。官网的照片说明为:“诗人北岛在诗歌节高峰论坛上发言”。 有评论说,这种意外的礼遇是北岛妥协的结果,但我认为每一种妥协都是双向的,从官方的角度来讲,象北岛和冉云飞这样高知名度的人物,如何处置,不是一般层次的人物所能拿捏的,他们命运的细微变化,反映了时代的变迁,中共领导人不会轻易妥协,只要妥协了,就是承受了沉重的民情压力,并不得不与时俱进,而内斗后综合力量的对比和奇变,可能是他们信心的来源,因此,北岛原本就是一个像征,我们可能又将回到“诗言志”的时代! 海外媒体的报道说,北岛回国出席官方活动引起内地文学界骚动。不少经历80年代中国“文艺复兴”时期的诗歌爱好者奔走相告;但内地著名网络作家李承鹏发感言说:“诗人回来了。可这里已没有诗。这里的诗是:卑鄙是高尚者的通行证,高尚是卑鄙者的墓志铭。”后两句诗是改自北岛诗作的经典名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显然,李承鹏还是个孩子,没办法理解高山和大川,北岛之所以能写出一代人的诗的感受,是因为他是涅磐的凤凰,他不会因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失之交臂而淡然,也不会因为少许的妥协而褪色,褪色的是庸人的目光。 媒体报道说,62岁的北岛“六四”后流亡海外,2001年曾因父亲病故获当局特准首次回国奔丧,20多年来也多次返乡,但一直被政府冷冻处理,四年前他应聘来港在中文大学任教后,已转趋低调,不谈“六四”,很少议论内地政治。他今日再次获准回国,据悉是中共中央候补委员、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作担保,才得以成行风光。 对此,我认为,每个人都应当理解和尊重他人的选择,北岛暫时不谈“六四”,不等于在心灵深处擦干了血迹,只是四处流浪,有点心灰意冷,他的呐喊已过于疲惫,或者说发音的时机还不成熟,我们不要把政治家的负担放在诗人的肩上,那是角色的错乱,他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我不相信铁娘子有那么大神通,能违背高层领导的成见,敢触及当局敏感的神经,无疑地,北岛可以回去,其他政治流亡者都有希望,这要看中南海的内斗如何演变,而本质上的裂变可能还需要时间。 这种变化的新的例证是异议人士冉云飞,虽然当局并没有放弃对他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指控,但已经证实的消息说,冉云飞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十点多钟回到家中。四川维权人士陈云飞也在推特上说,他已经和冉云飞通过电话,说司法当局已经把对他的刑事拘押改为半年监视居住。他的妻子王伟说:他的身体精神状态尚好。这表明先前高压的政治气候多少有了一点变化,象冉云飞这样的独立作家只是写了一些对专制制度批评的文字,并无组织活动,当局可能改变了原先让他坐牢的打算。 当然,如同北岛一样,冉云飞也做了一些妥协,所以他的太太说“他回家是回家了,但是我们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王伟还说,目前还不方便证实冉云飞回家是否属于监视居住,而冉云飞目前不能接受媒体的采访或对外公开发言,但她感谢各界对丈夫和家人的关心。反过来说,经过国际舆论施压和党内权力重新布局,冉大侠的命运发生了戏剧性的奇变,这不是专制统治者的仁慈,这是历史峡谷的裂隙,只要还想维持一个政权的生存,必得权衡利弊,有所改变。而这种改变使冉云飞不必延续铁窗生涯。 经常在网上发表时政文章的冉云飞,今年二月二十号被四川警方以“散布茉莉花革命信息”为名带走,今年三月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正式逮捕。试想,当时气势汹汹的专制政权,象一堵倒下的山墙一样要把他压成碎片,而煽动颠覆的罪名一旦上身,至少也是五年刑期,不要以为坐牢象疗养院那么舒服,中国的监狱不是加拿大的班房,五年光阴将消耗冉大侠许多宝贵的东西,而且,他整天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为伍,虽然他们犯罪与社会的歧视有关,但作家可能改变他对人生的看法:他的激扬文字的出发点是解救社会底层的人们,但他们不仅不理解,也不领情,因此,假如冉云飞免除了牢狱之灾,就可以保留心灵里一块圣土。唯其如此,做点妥协也不为过。 有媒体报道说,为冉云飞担任辩护人的成都律师冉彤说,监视居住回到家中并不表明当局会撤销对他的指控,司法当局对他的案件的侦察可能仍然在继续,并最终可能将他起诉。冉彤说:从法律上来说,冉云飞还是犯罪嫌疑人,这个罪名的指控并没有撤销,案件并没有撤销,只是在侦察期间采取的强制措施发生变更。以前侦察阶段采取的是限制人身自由的拘押办法,现在是监视居住,相当于软禁。法律规定监视居住的期限是六个月,但冉云飞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间有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期限。我看,这很有点像艾未未,官方对他偷漏税罪的指控没有撤销,但他基本上还是自由的。 中国的极权统治就是这样运作的,下面的公检法部门和人没有主见,只有盲从,只要是层层请示,权力金字塔顶端批准的案件,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意改变,北岛一时不会呐喊,但会被高规格的礼遇和善待;冉云飞不会再坐牢房,直到他闭嘴的一年期限过去;艾未未还会被限定了范围,给他适度的自由。总之,中国还没有成为民主和法制的国家,在转型期间,它必然是杂乱无章,茫然多变的。 媒体的报道说,冉云飞被许多人认为是主张政治改革、反对暴力革命的温和派网络作家。中国当局对他的拘押和指控引发许多网民的愤怒。今天六月,有消息称,冉云飞涉嫌颠覆国家政权案被成都中级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检察院。同样在今年二、三月间被中国当局拘押的多名异议人士和维权人士已经先后获得释放,包括北京维权律师江天勇和滕彪、上海律师李天天和上星期获得释放的广州律师唐荆陵,但是这些人的人身和言论自由依然受到限制。 显然,这一连串的事件如果组合起来,就有了完整的印象,我们似乎看到了子夜的星辰,它一方面表明了敏感而脆弱的中共政权正从茉莉花香的熏晕中醒来,恢复了一点点自信;另一方面也经历了新的权力争斗的变化,对异议人士展示了初有的包容,因此,北岛和冉云飞事件都不是偶然的,都值得我们三思,他们的确也是幸运的。 当然更多更深的改变还没有出现,马建,贝岭等人不是被力阻在国门之外吗?这似乎表明中共有关部门的妥协是具有针对性的,也可能部门与部门之间还没有同步,也可能是以异议人士的退让为条件的,条件目前还不对称,但不论如何,我们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历史记忆的复苏,一个新的怀柔包容时代的来临,“六四”已过去了很久,如同“二二八起义”的平反给台湾的变革带来契机一样,中国可能会涌现出新的蒋经国式的智者,但愿北岛归来是开放党禁和报禁的先兆。无疑地,中共如果真的想延续自己的统治,必须有所改变,以往取得的经济上的成就世人瞩目,中共在解决老百姓温饱的问题上确实应当肯定,但假如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善待异议人士,接受冉云飞等人的批评建议,那么,政改就会使飞驰的经济列车如虎添翼,北岛诗中所描绘的理想社会就会在我们这一代人实现!此为民族之大幸也! 2011年8月10日于多伦多梅西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