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应该对三岁看老这个命题提出质疑。因为环境是改变的，人是可塑的。我们并不能预见一个三岁神童未来就一定能够做出经天纬地的业绩，也不能判断一个 三岁顽童未来就不能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那么，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应该让孩子们充分享受，无忧无虑地度过，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不是掩埋在无止境的学习中。因 为学习是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工作是从年轻到年老都要做的事业，又何苦将众多的压力集中压缩到小学、中学，甚至幼儿园这个阶段呢。这个答案在我们来到德国后慢慢地理解并接受了。
         我们的孩子在来到德国后在幼儿园待了不到半年，园长说孩子的词汇量已经非常惊人，就是很多生僻的词汇他都知道，中国孩子的数学知识就更不用说了都是非常好 的，他可以提前上学。园长就安排孩子跟着学年前孩子一起到小学去听课。幼儿园里满6岁的孩子就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会安排去小学听课，看看他们是否适应小学 的学习生活，是否能够顺利过渡到小学，幼儿园会有一个推荐，即使年龄达到，如果幼儿园老师或者家长认为孩子的心智和自理能力还没有达到上小学的水平，就会 推荐等一年再上小学。对于不满6岁但是能力上满足上小学的孩子，幼儿园老师也会给家长推荐，可以提前上小学。但是小学要对孩子做一个简单的理解能力测试， 通过了的话，不满6岁的孩子也可以提前上小学。而往往这些孩子在进入小学之后学校的学习对他们来说还是过于简单。比如说一年级整个1年都只在学字母和简单 的词、数字和20以内的加减法。更多的是在让孩子适应小学的生活。其实小学的4年对于孩子来说从学习上看都是太简单了，数学老师就让他做很多其他的就是超 过这个年级水平的兴趣题目，以便于孩子不要感到太无聊。我们也考虑到这样慢慢地等待4年是不是很浪费时间，依照我们中国家长的思维习惯，总是越早上学越 好，每一年我们都在问自己，是不是要让孩子跳级，小学老师也说可以考虑跳级。但是孩子自己不同意，因为我们每次都要问他自己，原因可能是他不愿意离开他的 朋友们。孩子们整天在一起玩得那么投机和开心，这似乎比学什么和学多少重要得多，我想，孩子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所以就这样小学就是玩过来的。德国的学校 都是半日制，小学上午8点到12点左右，最长不超过13点。下午是自由活动，一般都是安排体育俱乐部的运动项目训练，或者兴趣学习，如音乐美术等其他活 动，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选择。
         中学一共8年，7年级开始分学习方向，语言类还是自然科学类的方向。不同的方向课程安排的重点也不一样，到中学毕业会考时考试的科目也不一样。 但是中学的学习还是很放松。没有孩子因为学习的任务而减少体育音乐等课外活动。体育一般来说反而花费更多的时间，因为中学高年级后，孩子普遍进入青春发育期，也就是说身体成长最快速的时期，自然需要更多的体育锻炼来平衡。 当然还是因为学习很宽松的原因，通常情况下每天的家庭作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而且经常是没有作业，所谓的没有作业，一般放假时就不会布置作业。他们认为放假了，就是让大家全身心地放松，就不能安排课外作业。所以放假几乎等于完全放羊。
          在我看来中学的学习还是很简单的，如果孩子们课上认真听讲了，课外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去额外地学习就能够过关。中学阶段我们开始也和班主任交流过，班 主任认为，孩子的年龄在整个年级中已经是最小，那么即使课业对他太简单，也不主张孩子跳级离开这个班级，因为那样会失去原来班上的朋友，这倒是其次，关键 是到了中学的高年级，同班同学这个年龄差距如果太大的话，和别的同学就缺乏共同语言，孩子有可能会感到孤单。我们觉得她的话是有道理的，她建议既然学习上 不要太多的时间，那就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课外活动和其他兴趣的培养上。想通了，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基础教育的内容就那么些，如果你要是集中只学这 些，8年的课业也许在5年就可以学完。每每看到国内的少年班，少年大学生，心里也挺激动的，我也想过希望缩短孩子基础教育的学习时间，让孩子也成为一个少 年大学生，但是很快自己也笑话自己，我怎么能够替孩子做这个盘算呢。他自己怎么设计人生和如何计划时间的安排，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哪有能力去改变他的想 法。 德国学校教育和老师的认识更多地是从心理学的认知角度来分析孩子的成长规律。我和其他的家长也交流过，相对来说德国整个的社会风气是认为在孩子的成长过程 中，快乐比成绩更加重要。所以他们总是强调兴趣。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对某项活动有兴趣，他就会极尽全力去学习和争取，最终达到他能力的极致，排名不会比快 乐更重要。
          中学阶段家长渐渐就不参与学生在学校的事情了。7年级之前，一年还能开一次半个小时的家长会。7年级之后就连这个家长会也不再需要。因为到了中学的高年级 阶段孩子们都可以自主选择和决定。也就是说家长不再会介入学习和学校的事情。家长也乐于把孩子教育交给学校了。中学毕业会考后，孩子们上哪个大学和学什么 专业也是孩子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家长也许可以建议，但是决定权在孩子们自己，因为是他们自己去学，家长和老师无法代替他们做出任何决定。也因此，孩子上中 学以后，我倍感轻松。原因很简单，第一家长不能命令孩子做什么，第二不能替代他们做出某个决定，第三不是他们兴趣的掌舵人。因此家长又何乐而不为呢，孩子 们有了选择和决定的权利，也会为自己而慎用。如果他们为自己作出某种决定，那也是在分析之后理性的决定，对与错的结果也是由他们自己去承担。这种过早地自 主决定的权利，是好是坏我们在此没有更多的篇幅去讨论，但是这个普遍的社会规则我们似乎先要理解。
         在德国，如果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在自己房间的门上写上一句话，要求家里的人进来请先敲门，或者告诉父母和兄弟姐妹，这个房间是他的私人空间，家里任何人 要进来都要获得其允许才可以，家庭各成员还真的得遵守。作为父母，有义务抚养孩子，但是却没有权利替代他们对许多的事情做出决定和选择，甚至判断。这似乎 很难理解，有时也很郁闷，我们两代人因为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的不同，价值观念和认知观念也有很大的差别。但是既然生活在德国也只能入乡随俗，遵守这些社会 规则。无论是成人之间，还是孩子面对成人，讨论和争执如家常便饭，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必须尊重你说话的权利，不管你说得是有理还是无理。如果孩 子们能够早早地学会自己对人对事对社会做出分析、判断和选择，那也不错，是一种能力和生存的必需。如果他们在这种选择和决定中获得了许多成长的快乐，那我 们做父母的可能也应该学会放弃这种代替做主的权利，让他们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在摸爬滚打中学会站立，寻找到最适合他们自己在这个社会中安身立命之所在，也 许孩子对未来的选择不会刚好配合我们父母伟大的梦想，但是我们的梦想对于孩子来说从来就没有他们的快乐更加直接和重要。
         这些年有一个流行的词语，叫做幸福指数。根据权威经济学研究机构的调查数据显示，幸福指数与财富的增长和现代化程度并不成直接的正比关系。北欧的一些小国 家，经济增长缓慢，但是社会也足够富裕，人们生活悠闲、自在，没有伟大的梦想和巨大的压力，所以幸福指数普遍较高。相对来说，亚洲，如中国、日本和韩国社 会财富迅速集聚，现代化速度惊人，但是人们的幸福指数没有与此一致同等水平地迅速提高和增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人们生活的普遍压力过大。在德国，人们普遍 认为，如果压力过大，不管这个压力来自何方，那么生活就需要调整，否则生活质量就无法得到保证，如果生活质量得不到保障，那么我们的学习和工作为何目的 呢，他们如是问。这个问题又让我们回到了，人生这个大论题上来。我很欣赏前不久一位中国大学校长的论题，就是人生它本来是个马拉松长跑，今天我们太多的家 长和老师过于重视前3千米的赛跑，而忽视了后面几十公里的路程。也就是说小学中学这对于孩子来说如此宝贵的快乐时光，我们对这3千米寄予了太重的希望和托 付了太重的负担。但是一旦孩子上了大学，我们似乎万事大吉，家长和老师都解放了。这个观念实际上应该倒过来。如果这个前面的3千米让孩子们快乐地成长，他 们在未来的马拉松赛跑中会跑得更好更快更远。我们应该把更多的重托和压力放在大学教育阶段上。 因为大学生已经成年，他们能够也必须承担起更多的压力，承受更多的希望，成就更大的梦想。中小学生还是应该以快乐教育为重。如果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一生 都将承受压力，又何必把这个压力提前压缩到快乐的童年和少年？ 如果我们理性地分析，总是能够找到最合理有效快乐教育的途径。


海天 2012/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