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中泽宫张灯庆生辰 今夕的中泽宫,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尤其是中泽宫的正阳殿,更是五颜六色,光彩照人。回廊上、拱桥上、树枝上和殿缘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纺锤灯,红、黄、 蓝、绿、紫各色缀花丝带,攀援缠绕,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殿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纷至沓来。殿内宫男宫女,往来奔走,摆设盛 宴,要为牧水花公主庆祝十六岁华诞。 夜幕下的中泽宫显得富丽堂皇。这座钢铁水泥宫殿,仿佛是南域统治者为展示他们的工业文明而故意建造的。从高空鸟瞰,它就像一只漂浮在蛇泽岛众多海湾中的巨大 海星。只是这只海星,平时看上去缺乏生气,边边角角刚直锋利,给人以尖刻、生硬、僵死的感觉。然而,今晚的中泽宫与往日迥然不同,数不清的灯具,悬挂在宫 殿的角角落落,随风飘动,好像给这只往日死气沉沉的“海星”吹了一口仙气,让它突然之间起死回生,浮动起来,仿佛要回游到波浪滔天的南海里去。 在正阳殿的前庭,几个身穿礼服的宫官正在那里迎宾接客。从前庭绕过百蛇画堂,抬眼一望,整个正阳殿里,摆放着几百张桌子,每一张的中心,立着一盏彩灯,周围 一应酒水、餐具、果糖、糕点和菜肴俱全。穿红戴绿的宾客先后一一就座,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左顾右盼。而中泽王的专席,就设在正阳殿的高台王座的前边。这里 更不用说,到处花团锦簇、灯红酒绿。一张特别大的餐桌,配上三把雕花金椅。若是坐在这里进餐,近可听台下乐池里的铜钟铁管之音,远可观众臣亲友谈笑欢宴之 状,两侧又有卫士把守,既安全又惬意。 乐池在地下两三米深处,里面有几十个宫廷乐师,摆开乐谱,用流行于南域的铜管、铜笛、钢笙、铁钟等,不停地演奏着有地方特色的小乐曲。过了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宫廷主事走到台上,向乐师们挥了挥手,乐声马上停止了。 “来宾们,安静!安静!”这个宫官撤开嗓门道,“大王、公主、国师到!” 话音刚落,台下的宾客“哗”的一声全部起立,翘首以待。刹时间,从乐池里传来了南域人十分熟悉的曲调:“迎大王”。雄壮的铜管钢钟音乐“迎大王”,把整个正 阳殿带进了十分庄严的气氛里。几乎是在同时,从正阳殿王座一侧的角门里,进来一排宫廷卫士,站在高台的两边,目不斜视。接着,头带王冠,身着泽蛇王服,大 腹便便的中泽王牧水宇走在前面。身后是他的胞妹牧水花。她与那天见黄仲仁时着装不同。蓝 底暗红杜鹃长裙,白花镶边带絮帽,金丝绣花貂皮靴,杏目含笑,步履妖娆。公主的身后,跟着一个学者摸样的中年人,五十开外,面带善笑,看似老态,却又目光 炯炯。他就是中泽王和妹妹的救命恩人,也是南域最有实权的统治者——汤义正。这三位南域最高的统治者刚刚就位,“迎大王”的音乐就嘠然而止了。 “各位,”中泽王举起酒杯,高声道,“本王今天在这里设宴,庆祝公主十六岁诞辰。诸位和本王一起,痛饮此杯!” 宾客席里立刻传来一片欢呼声。大王和妹妹、义父碰了杯,仰头一饮而进。牧水花和汤义正也都喝干了杯中的酒。客席上也传来一阵零乱的碰杯声。接着,中泽王高声道: “我宣布,宴会开始!” 人们在乐声中开始饮酒进餐,畅言欢笑。 席间,宾客们争先恐后上前为公主祝贺。满面春色的牧水花,一边点头受贺,一边呷一口红酒应付。与此同时,中泽王和义父在一旁攀谈着。汤义正喝了一口南域名酒“七泉和香”,对义子中泽王道: “大王今天精神饱满,声音宏亮,与老王当日一样威武!义父真为你高兴。” 中泽王命人给义父续酒,并道: “义父,您今儿怎么啦?你可很少夸我!” “要是你每天都像今晚一样精神,何愁大业不成!义父就是天天夸你也不烦!”汤义正喝了一口酒,“过去十年,我们废旧立新,化农为工,转弱为强。如今的南域,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都在全域举足轻重。有谁还敢小看你中泽王?有谁还敢小看我们南域?” “国家有今天这个气象,”中泽王笑道,“全靠义父你出谋划策。孩儿一寸功劳也没有!拿什么和先父比胆识魄力?说句实话,只要能看到水花幸福,南域富裕,兵强马壮,不受外敌辖治,就心满意足了!” “大王,”汤义正道,“不是义父又要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容易满足!老王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今天是水花的生日。别让她看见我们倆个又在争吵。” 牧水花果然察觉到了什么,笑吟吟地提裙捧酒而来。她亲昵地挽着哥哥的手臂,让哥哥举起酒杯,一起给义父敬酒。 “我们俩能有今天,”牧水花笑道,“全凭义父当日搭救。义父数十年如一日,呕心沥血,南域才有今天的盛况。我们倆祝义父健康长寿!” “水花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气。”汤义正满脸堆笑地道,“来,一起喝一杯。一祝水花长大成人,二祝水宇精神焕发!” 中泽王牧水宇有点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舞池吸引住了,没有认真听妹妹和义父的谈话。他让宫人给他不停地斟酒,不知不觉中就喝多了。也许是被正阳殿 的欢声笑语美酒音乐陶醉了,他突然来了兴致,号召宾客都到舞池里来,和他一起狂欢。他早就忘记了,这是妹妹的生日宴会,水花才是今晚欢宴的主角! 牧水花并不介意哥哥喧宾夺主,而是不满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为了不让哥哥在众人面前难堪,她只好在舞池里应付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回到义父身边。那些站在汤义正身边交谈的高官们见公主走过来,都知趣地走开了。牧水花在汤义正的耳边道: “义父,您说话不算数!答应我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我都快要生您的气了!” “你说的是那个做陶器的小子?”汤义正笑道,“我已经找人问过了。他们说,这个人是个重犯,放出来很危险!” “我不信!”牧水花咂着嘴道,“一个制陶名家的传人,能犯什么大罪?他那么老实,那么有情义,哪里会犯法!” “他老实有情义,你怎么知道?你才见过他一回呀?” “怎么不知道?”牧水花分辨道,“我的眼光可好了,一看就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有,谁看了他的作品,都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你看他的‘母子连心鹿’、‘雪里送炭’,都是反映亲情和仁义的呀。” “你对那个小子这么上心?不会是……”汤义正笑道。 “义父!”牧水花马上打断他,红着脸道,“人家跟您说正经的,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不理您了!” “好好好,说正经的。说他犯了重罪,我也不信!我已经派人调查去了。再等等吧。不能因为我们是王族,就把国法不放在眼里,你说是吗?” 牧水花还要争辩,不料,义父突然犯了心痛病,面色刹白,双手抓胸。牧水花立刻命宫人送义父回灰石殿。自己本想跟了去,谁知义父执意不从,说是她的生日宴,她 不能离开?再说这心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死不了人。牧水花把义父送到殿外,目送他由宫人搀扶着,消逝在夜幕里。她不想马上回到宴会厅中。义父年迈,而 且心痛病比往年又频繁了许多。黄仲仁仍然关在狱中,她答应救人的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兑现。有好几次她都在想,干脆只身一人去黑水河地牢,不让任何人知道, 以南域公主的身份,把黄公子救出来,谁敢说个不字!谁又能把我牧水花怎么样!但是,一想到这样做,就会让义父生气,她就放弃了。宫里谁不知道,义父是一个 提倡法制的学者,代表着正义和尊严。每次一想到这里,牧水花就左右为难。 也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求他们,而应该先崭后奏,偷偷把黄仲仁救出来再说。她才不管什么政治呀、法律呀,那是他们男人的事,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凭着女人的直 觉,她丝毫不怀疑黄仲仁是无辜的,他不应该被关在地牢里受那份罪!那些鸟人、熊人狱卒又可怕又可恶。怎么可以允许军方制造这种骇人的鬼东西呢?她有一个哥 哥,虽然对她倒很照顾,但是每日花天酒地,哪里把这种事儿放在心上。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把一个罪犯,放在妹妹的身边。怎么办?怎么办? 正阳殿的舞曲,节奏顿错,旋律悠扬。可是,牧水花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她的心,像黑水河的波涛一样难以平静。 宫人划船过了万水湖湾,转过一道灰石岗,才把汤义正送到了坐落在那里的灰石殿。他们照例找来宫廷医师,给汤义正开了几服草药,都是些补气生血的方子,其中有 黄芪、人参、党参、白术、黄精、山药、当归、白芍、阿胶、熟地、大枣等。药熬好了,汤义正欠身喝了两口,挥手叫所有人等一律退下。 此时的正阳殿灯火辉煌,载歌载舞。牧水宇的额头上冒着汗,还一个劲儿地盯着女人敏感的地方。牧水花不愿意呆在那个烦人的地方,怏怏地回到水乡宫,和新买的热带鱼作伴去了。 ------------------------------------------------------------------- (原创作品,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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