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飞人亮子采药救人 土智子见光亮子兴高采烈地带回来了草药和干柴,不胜欢喜,马上用干柴生起了一团篝火,顿时长廊变亮了。光亮子把旱莲菜的叶子在一块石头上研磨成浆,把绿色药 浆轻轻地敷在童智子的伤口上。童智子呻吟了几声,又陷入昏迷之中。土智子从河边拿来浸了冷水的布巾,把它盖在童智子滚烫的额头上。篝火越烧越旺,火苗在空 气中跳着奇怪的舞蹈,把光亮子修长的身影投在了岩壁上。那影子也在歪歪曲曲地扭动着。 “你真行,还会医术!”土智子道。 “‘只学了个皮毛’,”光亮子笑道,“这是我师傅的原话。嘿嘿嘿。” 土智子也忍不住笑了道: “这里没有草,也没有树。你从哪里弄来的草药?” “猜猜看,从哪儿弄的?”光亮子挤挤眼道。 “不会是从沟外面采来的吧?”土智子试探道。 “猜对了!就是从外面山上弄的。你看我的鞋子袜子,奇特不奇特?” “奇特。刚才我就想问你。这跟你到峡谷外面采药有啥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我就是借着它们飞出峡谷的。” “啥啥啥?你没骗我吧?穿上这鞋子袜子就能飞出峡谷?我不信!” 光亮子听了更是自豪得不得了。他眼睛里闪着光,眉飞色舞地把飞鞋和飞袜的奥妙告诉了土智子。一提到宝物,光亮子就来神。他见土智子仍然有点将信将疑,又道: “这是三圣岛的九曲师傅乌不能借给我的,叫‘飞鞋飞袜’。有了它们,什么地方不能去!一会儿我给你演示演示,你就信了。” “神奇!穿上这么个东西就能飞?”土智子摸着那鞋袜道,“我时常想,为啥西域不光有先进的科学技术,还有科学不能解释的神秘力量。咱别的不说,就说上次你到黑水河地牢里救我的时候,穿的那身隐身衣。当时我就上了当,把你当成了来勾魂的小鬼!” “你的样子太可笑了,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哈哈哈,”光亮子道,“当时我想忍住不笑,谁知道笑得声更大了,招来了那个鸟人。那个家伙走到你牢房跟前的时候,我就站他在旁边,躲在隐身衣里。那时候,我生怕被他碰着了,坏了大事。” 光亮子沉浸在回忆里,禁不住又咧开嘴笑了。 “甭笑了。”土智子道,“给我讲讲西域的事,叫我长长见识。” “好。 先说谁好呢?就说我师傅孔文宣吧。”亮子收住笑道,“孔师傅不独尊科学,也喜欢玄学。他常教导我们说:”光亮子学着师尊的口气道,“‘科学加上玄学,才是 全部学问。’另外,三圣岛的九曲师傅乌不能,也是这个看法。乌师傅把玄学用在创新上,发明了飞鞋飞袜和其它好多宝贝。你想用科学解释那些宝物的机理,难着 呢!” “亮子,实话说,上了横贯山,我才知道我在黄土崖的时候只是个井底之蛙。天下的学问太大了。如果不好好研习它,那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呢。现在我才明白了,师傅为啥叫我去西域学习。” “可惜,”光亮子道,“天龙九号没了,童智子又病着。我们只能在这里暂时住下来,回不了西域了。” “你看要住几天呀?”土智子道。 “少说也得三五天,他的伤才能好转。”光亮子道。 土智子和光亮子又闲聊了一会儿。天渐渐地暗下来,夜幕降临了,篝火还在燃烧。童智子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起来。看见童智子的情况有所好转,土智子就想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横贯山。他刚要启用袖口的纽扣通话器,被光亮子制止了。 “别通话!”光亮子道,“南域的强力矩阵雷达厉害得很。你一通话,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就躲在一线天峡里。” “对呀!”土智子道,“多亏你提醒。” “不开通电子联系,他们就测不到任何东西,就会认为我们死了。尤其是鲨鱼飞行器上的那些家伙,肯定以为我们不是烧死了,就是摔死了。” “我怕师傅和师兄担心。”土智子道。 “再忍几天吧。”光亮子道。 夜深了,万籁俱寂,唯有长廊外面的河水越来越嘈杂。土智子一脸倦意,光亮子叫他早点歇息,土智子一再谦让。 “土兄,”光亮子道,“你不知道,我们西域人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像你们中州人,没有八小时的睡眠就犯困。” 土智子听了这话,才躺在长廊的沙地上睡着了。 在后来的几天里,光亮子每日飞出一线天峡谷采药,给童智子疗伤;土智子生火打水,给童智子喂水喂饭。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童智子退了烧,伤口也停止了发炎。病情一天天地好转。当童智子第一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光亮子和土智子就在自己身边,吃惊地道: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是你们俩?人怪呢?” “是一线天峡。”土智子道。 “我们救了你!你没事了。”光亮子笑道。 “真的?”童智子道。 “是真的。”土智子道,“本来想回中州,可是飞舟被打坏了,不能飞回去了。” 他们俩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童智子。 “谢谢!谢谢救了我。”童智子要欠身,却痛得直咧嘴,“害得你们去不了西域。” “快躺下,客气啥呀?又不是外人。”土智子道。“好好养着!养好了,咱们一起回中州。” 后来,童智子也把南域抓人怪的经过,给土智子和光亮子断断续续地讲了一遍。 “开始,觉得挺顺利的。哪里知道叫一个蛙人盯上了。”童智子叹道。 “蛙人?”土、光二人都吃了一惊。 “是啊,”童智子道,“长得像蟾蜍,又有人形。他从暗处跳出来,叫喊着让猫人和熊人来抓我们。” “你那么仔细的人都没察觉出来?”土智子问道。 “没有,”童智子道,“我把周围查看了多少遍了,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呀!” “这么说来,蛙人的行踪诡秘,很难发现呀。”土智子叹道。 “管他呢!”光亮子笑道,“下次到南域,我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下。” 童、土、光三人在一线天峡谷的阴暗长廊里聊得很投机,从早晨聊到晚上,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儿都说完似的。第四天,在童智子的坚持下,他们三人决定北进,徒步回中州。只要到了中州,就可以通报陈超局长,求他派一架飞行器,接他们回横贯山。 童 智子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天走几十里路。一线天峡向北越来越深,峡底变得更加阴暗潮湿、迷雾笼罩。峡底除了小河以外, 就是随处可见的乱石和青苔。遇到河水变宽的地方,就无旱路可走。只要遇到这种地方,光亮子就得借助飞鞋飞袜,土智子则用升降器,二人携手把童智子带过去。 在离开阴暗长廊后的第三天早晨,他们发现前面的一线天峡谷,被一座数百米高的馒头形山岗堵塞住了,生生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谷底河从馒头山的下面,流入一 孔水平洞穴里。土智子跑到洞穴边上朝里面一望。只见那洞顶极低,两边并无河岸。里面黑洞洞的,只露出一点儿水光,轰隆隆的流水声震耳欲聋。 “能过去吗?”光亮子道。 “不行!里面全是水。”土智子抬头看了看馒头山,“这坡也太陡了,爬不上去的。咋办呢?” “爬起来多慢呀!还是用老办法飞过去。”光亮子道,“我可等不及了,想过去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样子!” 童智子拄着土智子给他做的木棍拐杖,不好意思地道: “又得拖累你们了,唉。” “童师兄,” 土智子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要是我受了伤,你不是也会这么做嘛!” “童智子,你就是礼节太多了,还爱谦虚。你看我们西域人就不这样。”光亮子调侃道,“我要是你呀,就趁机好好享受享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童智子和土智子都“嘭”的一声笑了。光亮子把布带系在童智子的腰间,飞在前面。土智子用喷气升降器紧跟在后面。几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馒头山顶上。让他们没 有料到的是,馒头山顶的中央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凹陷。从高处看,就像是从太空飞来的一颗巨大的球体,撞击在馒头山的山巅上,砸出了一个方圆上百米的大凹陷, 就连两旁的一线天峡谷的崖壁,也被撞成了铁桶形。更叫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在这个貌似锅底的凹陷里,布满了大小不等的垂直洞穴,很有规则地排列成同心圆形, 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 他们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都在心里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样呢? 光亮子的好奇心重,一下子就被馒头山锅底凹陷和它里面的洞穴吸引住了。不由分说,他携带着童智子迅速地飞到那些洞穴的上空,朝洞穴里面打探。 “怪不得我刚才想早点儿飞上来,原来这里有秘密呀!”光亮子笑道,“你们看,这些洞子像蜂窝似的,排得多整齐。” “到边上观察观察再说,”童智子提议道,“谁知道这些洞子是什么来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跟在他们身后的土智子听见了,也附和道: “说的对!小心点儿好。” “行行行,听你们的。”光亮子道,“要不是二比一,我还不离开呢!” 光亮子尽管有点儿舍不得,还是跟着土智子,带着童智子,向锅底凹陷的边上飞去。 他们就要飞出来到锅底凹陷了,却忽然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霎时间天摇地动。从诸多的蜂窝洞里,突然喷发出一股股巨大的水柱,里面夹杂着气体,有的竟有三四 十米之高。光亮子的西域飞鞋飞袜果然神奇,猛地飞到了七八十米以外的高空。土智子的喷气升降器却反应得太迟缓了。土智子被一股强大的水柱击中了,人和升降 器都重重地跌落在蜂窝洞之间的泥地上。土智子在惯性的推动下,落入了一口没有喷水的洞穴里。他的呼叫声被震耳的喷水声淹没了,而他的升降器却留在了蜂窝洞 边的泥巴地上。 土智子一开始被水流打得晕头转向,后来清醒过来了,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耳边风儿“呼呼”的作响。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土智子还在坠 落。洞穴里变得越来越热,空气令人窒息。又过了不知多久,土智子还在坠落。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唯一的感觉就是口渴得要命,手脚已经没有力气在空中乱抓 乱踢了。几分钟后,土智子再也支持不住高热和失重的双重袭击,失去了知觉。 光亮子和童智子在喷水过后,发现了泥地上的升降器,却找不到土智子的影子。二人马上猜到发生了什么了事,但谁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光亮子和童智子疯狂地寻 找着。他们把升降器附近的洞穴查看了几十遍,什么也没有找到。光亮子把行动不便的童智子留在馒头山北面的谷底等候,独自一个又返回馒头山顶,飞入随时可能 喷水喷气的洞穴里面查看。他一直往洞穴深处沉降,直到温度高得不能忍受的时候,才失望地返回来。有几次,光亮子几乎被从洞穴里喷出来的水气打中了。他顾不 得这些,一心只要找到土智子。他不记得这样寻找了多久,只觉得找到土智子的希望越来越小,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这一天,他和童智子在不停地寻找,不断的 希望和一次次的失望中度过。 后来的几天,他叫童智子在馒头山附近的谷底寻找,自己又多次飞入蜂窝洞穴里查找。他们俩都盼望着奇迹出现,盼望着土智子在下一分钟,从其中一个洞穴里冒出 来。二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奇迹始终没有发生。他们一天比一天失望!失望渐渐地被不断袭来的悲痛所代替。原本性格开朗的光亮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他常 常一个人坐在馒头山顶,望着锅底凹陷,自言自语地埋怨着自己:为什么大意,为什么好奇心那么重!于是,他想起了师姐天仙子。要是师姐在,就会早早地阻拦 我。我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多细心,哪里像我,鲁莽,没算计!都怪我,童智子提醒过我呀。我为什么没有叫土智子飞得高一点儿。唉,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他从不落泪,可是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滚落下来。 馒头山下,童智子拄着一个干柴做的拐棍,一瘸一拐地到处查找着,唯恐漏掉了什么地方。他幻想着土智子从蜂窝洞上面,落到了馒头山地下的暗河里,又飘流到谷底 的河边,现在正不省人事,等着他去救呢。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幻想,但是,他宁愿相信它是真的。土智子,多么忠厚、勇敢、善良的好师弟。失去你,就如同挖 我的心头肉一样疼痛! 自 从土智子失踪后,光亮子和童智子完全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白天和黑夜,忘记了人还要吃喝拉撒睡,忘记了太极星上还有中州和西域,忘记了太极星以外还有广阔的宇 宙。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土智子。可是,五天又过去了,土智子仍然踪迹全无,就像空气似地蒸发了。整整八天了,还是杳无音讯。这 一天,光亮子一早就上山去了,直到下午才含着泪回来。童智子拄着拐杖在山下等他,对他道: “亮子,面对现实吧!土师弟回不来了。” “都怪我!”光亮子红着眼道,“我不该带他飞到洞子上面,是我害了他呀!呜呜呜。” “别责怪自己了。谁能想到会突然喷水?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童智子道,“就算你有什么错,土师弟是你的好朋友,也不会怪罪你的!” “土兄为人那么忠厚,当然不会怪罪我。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呜呜呜。” “别哭了。土智子已经不在了,我们得为他做点什么。与其在这里哭,不如给他立个碑子,祭奠他的亡灵,让他早一点安息吧。” “我不相信土兄会这么早离开。不瞒你说,这两天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他还劝我说:‘亮子,别等我,先回去吧,咱们后会有期。’” 光 亮子用白袍的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童智子少不得又好言安慰了一番。二人决定在馒头山旁边的谷地里找一块干燥的地方,为土智子造一座坟茔。他们把土智子的 那台升降器,象征性地埋葬在那里。还寻来了大小不等、颜色迥异的岩石上百块,把它们仔细地堆积在一起,筑成了一座色彩斑斓的岩石坟墓。光亮子从腰间拔出一 把匕首,在一块长方形的石灰岩上,雕刻出了几个西域大字: 土智子之墓 刻完了,把匕首递给童智子。童智子撇开拐杖,半跪在地上,用力雕刻出一行中州文字: 横贯山中州智人第七弟子,不幸丧生此地,立碑祭之 又在下面加上他和光亮子的名字,注明是立碑人。墓碑立好了,童、光二人站在坟墓前,郑重地行了跪拜大礼。他们在悲痛中辞别了土智子和馒头山,沿着一线天峡谷向北,踏上了阴霾笼罩着的归途。 天魔升座,乌云台黑云翻滚。 人鼠飞行中队的队长——硕鼠,站在乌云台下,把双手举过头顶,向天魔行了掌心向上礼。 “大鼠,”天魔的声音空洞沉闷,“别告诉我,你失败了!” “太尊,是好消息!”硕鼠带着几分得意,“西域飞舟被我们打中了,撞在悬崖上,烧成了灰!” “人呢?”天魔问道。 “还在找。峡谷太深,下面有巨蟒出没。就算他们没烧死,也逃不过巨蟒的大嘴!” “放屁!我要的是尸首,马上去找!” “是!太尊。” 虽然天魔斥责了硕鼠队长,但他相信这一回,那些中州鬼子和西域蛮子在劫难逃。这是近几个月以来他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天魔一改他往日的威严,破例地温和起 来。他没有挥动长袖,也没有眼露凶光。人怪们都觉得诧异,更加惶恐不安!最后,天魔无声无息地潜入地下。乌云台上的浊雾散去。人怪们这才三三两两地下了黑 云梯,消逝在阴暗的深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