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独自凉
因为看了场法国电影《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战役》,在回答最崇拜谁的问题时,我脱口而出:拿破仑。其实除了宏大的战争场面,年少的我根本没看明白那个电影。诸如此类不值一提的小事,使得小学班主任对我格外关心。为了证明自己还知道羞耻二字,她从未骂我思想反动,顶多也就是说我思想复杂、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并试图用罚站等方式令我在全班同学面前感到羞愧,我当然不可能满足她。大家惊讶或同情地望着我,我必报以相同内容的目光。交流的结果就是哄堂大笑。老师总是比学生聪明,转而用跑操场的方式惩罚我,导致我从四年级就开始承包校运会长短跑比赛的冠军,至今受益匪浅。
一篇与英雄、叛徒相关的课文,我写下“叛徒划不来”的读后感。班主任如获至宝,提交全班讨论,对同情叛徒的批判高潮似乎就要到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同学挺身而出:叛徒每次都在前面带路,容易第一个被打死,还留下千古骂名,“划不来”何错之有?
有老师嘲笑庄子的“夏虫不可以语于冰”:“如果夏虫不知道冰,小夏虫自那里来?夏虫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比庄子那点嘴皮子功夫要强得多。”
有位同学言必称希腊,是传统文化的批判者,但他首先是一个实事求是的学生:“汉语的词性和词义有很多都在与时俱进,‘夏虫不可以与语冰’在现代汉语语境里,多为借指某人不可理喻,是‘秀才遇到兵’的文雅用法,形象而又富于语感,体现了汉语的优点。”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用“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嘲笑先贤,恰好证明朽木不可雕、夏虫不可以与语冰是何等贴切的比喻。
初二有节物理实验课,临时调成了生物实验,活体解剖青蛙。
“不是说活体解剖是选修,可以不上吗?”课代表帮助整理实验器械的时候,有人小声嘀咕了两句。因为生物课下学期就要取消,课任老师本来就缺少威信,认为他存心捣乱,激愤得眼镜都差点掉了下来:“你不想上就给老子滚出去!”
“对不起,你是老师,不是老子,我也不是皮球,怎么滚?”
老师拿着教鞭,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那位同学平静地站起身,一边打开文具盒,将里面的圆规放在桌上:“活体解剖,青蛙会很痛苦。只有日本鬼子才会活体解剖。”
“你说我是日本鬼子?!”可能是那把圆规的威慑,高高举起的教鞭并未落到那位同学的身上,而是飞向了黑板:“好,好!老子不教了,请你们班主任来伺候你!”
校长、老师性犯罪的丑闻层出不穷,激发了人们的怀旧情绪。过去是否真的就那么白玉无瑕?上世纪七十年代,二哥所在中学的校长不学无术,有“电放在台上就叫电台”的传世名句,后来强奸女生被抓;校园里罕见的“叛逆性骚扰”,亦曾亲身经历。
教我们物理的老师,五官秀气精致、体格风骚,以性骚扰男生闻名于校。开始还不觉得,因从未向她请教过问题。一次,她站在我背后,站了老半天,吓了我一跳。接着,一股混合着成熟女性体味和呼吸的热气扑了过来,我的半边脸和整个脖子、肩膀都被纳入射程。
香风熏得学生醉,直把电量作电流。窘迫万分的我,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往旁边一瞅,有个同学鼓着腮帮,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我想笑又不敢笑。天啦,一不小心脸就会碰到她的嘴唇,肩膀更是无法动弹,那两颗柔软、坚挺的炸弹就悬在那里。明白了吗?恩,明白了。望着她的背影,我由衷地长出了一口气。一下课同学就取笑我: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看来不仅不能向她请教问题,甚至不能遇到难题,她帮助你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你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后一节生物课,老师划定了重点复习范围,便当起了甩手掌柜,看起了课外书,看到得意处,把头晃两晃,嘴角处春意盎然。有位同学忍无可忍:“报告!”
老师的雅兴被打断,有点不大高兴:“啥子情况?”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说,说了之后,你不能打我、骂我,不能伤我的心。”
“咋个这么麻烦?!”
“老师,你鼻子上有坨鼻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许多同学和我一样,实在不忍心看老师翻云覆雨的脸色,只好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笑得死去活来。啊,可爱的特立独行的你们,今天是否风采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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