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朋友介绍,到长岛一个生产化妆品盒子的公司上班。公司并不生产化妆品,生产的是包装化妆品的盒子,主要是美国的化妆品。我们去检查这些包装盒是不是合格。说是到工厂去上班,其实我们的老板是一个中国人,他把这个工厂的检验活承包了下来,雇我们去干。工厂给他多少钱我们不知道,不过他开给我们的工资相当低。同事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地在换。一次来了一个中年女性,她说了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个头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长相十分一般。虽然说她方方面面都很平常,不能给人留下印象,可她身上一个东西却牢牢让人记着,那就是她那张嘴,因为她话特别多。我们去上班,在皇后区上车,开到长岛55号出口出来,转到工厂,要一个多小时,她从头到尾说个没完,车上的人听腻了她还在说。她没什么大道理来,没高深的见解,见不多识不广,说的都是口水话,诸如前一天她买了什么打折的便宜货,或者她丈夫为她买了一个什么昂贵的生日礼物等等。 每次来上班都是她丈夫开车送她过来。她下了车以后,她丈夫就开车走了,从来不和大家打一个招呼,就好像大家不存在似的。给人的感觉是,他有来头,目空一切。不过,如果说他有来头,在国内有钱有地位,怎么会让他太太上班呢?更不该做我们这样收入低的工作啊! 他令人捉摸不透。 她不仅仅是在我们面前话多,和谁在一起都喋喋不休。因为她平常,大家对她没兴趣,所以没有人了解她的背景,尤其是在国内的背景。 她多少懂一点英文,见到美国人也叽叽喳喳的,不过,英文显然有限,因为美国人说的话她听懂很少。这天下班回到皇后区,一个瘦高,脸有点洼陷的白人老头和她打招呼,她很快钻进她丈夫的车里走了。老头看上去和蔼可亲,十分正派。他笑嘻嘻对我说道:“她是一个有趣的女人。”接着他又说道:“每次见到我,她都要和我扯上一阵。一天我开玩笑对她说:‘I want to make love to you(我想和你做爱)。’她没听明白,问我。我重复了两遍,她还是没听明白。她理解我是想和她做什么,可不知道make love(做爱)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一些亲吻和抚爱的动作,她越来越糊涂了,也越来越急于想知道。我只得把这两个词写在一张纸条上,叫她回家去查字典。” “她拿走纸条了吗?”我问。 “拿走了,”老头笑嘻嘻地说,“而且说她一回到家就查字典,好像她会有重大发现似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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