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國人捨命不舍財?就是給錢,也不捨得獻血。怕傷元氣。 當時北京血庫鬧血荒,海淀區分配給北京機電研究所40個獻血名額。所里反覆動員,“營養費”層層加碼,達到一千多塊了(八十年代末,這錢不算少了),外加一周休息,總算湊夠了人數。 獻血傷身體? 我不信這個邪。 後來 到美國又獻過兩次血,過程比較簡單,先介紹一下: 採血車停在公司門口等着,願者上車。先填表,撇清他們的各種法律麻煩。記得有一個奇葩的選項:如果在你的血樣中檢查出艾滋病,或其它傳染病,是要求我們,把血再打回你身上呢?還是授權給我們,幫你扔了? 采兩大塑料袋血,外加兩大試管的血樣。 纏在一起,貼上標籤,像是商場裡 買二送二,慷慨奉送的大禮包。給了一小聽可樂,市場上還沒見過這麼小的包裝,兩小塊餅乾,體現的是“無償”。 放完血,接着上班。該幹啥的幹啥。 讓我鬱悶的是:此後,每到我生日的前幾天,就收到一封信:我們血庫又缺“O”型血啦,你的血很珍稀呀,能救人一命,來獻血慶祝你的生日吧。 過生日不給我送蛋糕,還要我出血 ?這是什麼文化?沒道理呀。這是後話不提,再回到北京。 海老師對我說,別在家呆着休息,跟我出去溜溜吧。 不多問,跟着導師走,到處都妥妥的,想吃香吃香,能喝辣喝辣。 更何況還是個“神仙會”。 那是1989年的秋天,山東工學院(本文都用當時的校名)承辦的,全國 “鍛壓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年會”,選在山東牟平縣一個僻靜的賓館。華中工學院院長,黃樹槐 居中主持。燕山大學校長,林秀安,哈工大鍛壓教研室副主任高乃光副主持,分坐兩邊。二十多個委員都是各校鍛壓專業的翹楚。按海老師的話說:國家隊陣容。 合肥工大 好像是來了個姓湯的系主任,和山東工學院的兩個老師都溜邊坐着,我自己找個拐角,呈冬眠狀呆着。 委員中,只有海老師是從研究所來的,又是學生輩。我這個拎包地位只能再向下順延。有點尷尬。 但吃飯的時候就把這點尷尬全忘了。 他們會上都討論了些什麼,記不清了,只記得每天吃得好。大蝦大,瓷實,有彈性;喝的好,幾次正餐,縣長都過來挨個敬酒。 晚上看電影。會務組把放映機扛到會議室放的。《阿拉伯的勞倫斯》,打打鬧鬧的。我感覺有點不嚴肅,不深刻。 我問海老師,為啥要放這個電影呢? 他反問我,你說看什麼呢?愛情片,我們這個歲數,早不想看啦;歷史片,哲理片,也蒙不了我們。他們安排的不錯,大家也就喜歡一樂。 跟着老師混,補身體,還補腦。
華中工學院還來了兩個溜邊坐的 年輕老師,背了兩捆資料在會上散發。要成立什麼“模具專門化專業” ,要教學指導委員會為他們背書,然後報教育部審批。 各路神仙,支持的人很多,反對的人也很多。都引經據典,爭論不休。 黃院長避嫌,不說話。 林秀安 一拍桌子: “大家靜一靜”! 指着海老師:“大海,你的意見呢”?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正話反說,反話正說,是政治家的基本功。 有一年,機械部部屬科研院所的科技大會 是在我們研究所頂樓會議大廳開的。部長張德鄰,後來的第一任重慶市委書記,聲色俱厲:統統下海,立即下海;不下海,就撤職,斷糧。逼研究所面向市場。張德鄰的白頭髮一撮一撮的,很有特色。 輪到海所長匯報發言,他大講特講我們研究所面向市場的新成果。橫向課題已經占全所收入的80%以上;為企業完成了這,完成了那,數據清楚,實例生動。 張部長很高興。 隔天,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會的一位大佬來研究所視察。 海所長對他執禮甚恭,可見此人大有來頭。 先巡視各實驗室。把工廠稱為實驗基地,再到主樓的三樓會議室聽匯報。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會就是我們的娘家。我們需要家裡人的支持,續咱們專業研究的香火呀”。海老師講得很動情,分析地很入理,(經費)要的很迫切。 “縱向課題研究是我們的重中之重,投入了主要的研究力量。為863,自然科學基金,完成了這,完成了那”;數據清楚,實例典型。 大佬很滿意。 但這次有點麻煩,面對面,誰都不好得罪呀。神仙們都靜靜地看着他。我也有點緊張。 只聽海老師徐徐道來:“六四” 剛過,現在形勢還不明朗。以後,如果國家繼續搞計劃經濟,就應該成立模具專業,一個蘿蔔一個坑地分配;如果搞市場經濟,專業面太窄,學生不好找工作” 。 輕鬆化解!一錘定音。 牟平縣長的山東口音比較重,講的也誇張:“去年的經濟,熱呀,火呀,沒有門的冰箱都能賣掉”。 “今年突然就慢了,涼了,惜購了”。 “……,.還有幾個項目請各位老師給指導指導”。 還有項目對接環節?幸福來得太快啦。我馬上拉住縣長私聊。 看完項目摘要,只有一個是我們的菜:“手銬上的齒輪加工工藝問題” 可以考慮用精沖工藝來做,但我感到產品本身有點彆扭,畢竟是暴力工具。 要回報一下。 海老師說:“你傻呀!只要他們經費給得足,上吊繩都給他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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