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大流行,看不到头。无奈,郁闷中。 灵光一闪,想起了20多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在东南部乡下的一所学校读博,许多基督教徒对我们帮助很大。 大卫,很聪明,成熟,还很热心。从帮助我们买菜,买车,修车,到帮我改论文,有求必应。当然啦,他也不忘教化我们这些外邦人。 可惜无神论在我脑子里扎根太深,直到毕业分手,我也没能受洗。为此,我很自责。 有一天,他要我帮忙,当义工,感恩的心使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具体任务是当司机,接送客人,听从客人安排。没想到被他带到沟里,进了监狱。 一大早,先到蒙哥马利市的一个小旅馆里集合。就是那个“平权运动的发源地”,蒙哥马利市。
在蒙哥马利市西面,50英里的塞尔玛市,有座 “埃德蒙·佩特斯” 桥(The Edmund Pettus Bridge, Selma,
Alabama)最近很有名。上月去世的国会议员刘易斯(John Lewis),被封为民权领袖,他自称是马德路德金的小弟,把那座桥当成他人生的政治大舞台。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有这个牛人。 我跟着大卫混。大卫的上线也是我们的校友,学作曲和指挥的,有很霸道的眼神,像个愤青,还没修炼到大指挥家应该有的优雅范。 不知道什么原因,指挥家坐过三年大牢,据说在牢里吃过大亏,这次就是来寻仇的。 帮助出头的大哥是从DC来的大腕,著名人权活动家,手持A参议员和 B部长的亲笔信,专程来找茬。调查监狱里存在的,系统性的,践踏人权的黑幕。 还有一位加州美女摄影师前来助阵。 不知道人权活动家和美女摄影师什么时候到旅馆的。早上我们从学校赶来的时侯,他们俩已经在一张床上胜利会师了。从志同道合完美地过度到了珠联璧合。 我问大卫:“这也是美国文化吗”? “是的,但,是我们文化中不好的一部分”, 基督徒大卫很保守。 在指挥家的带领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阿拉巴马州南部腹地。 人权活动家,忘了他的名字,暂且这么称呼吧,四十来岁,简朴,坚毅,坐上了我的破车。 我$3000买的,5年新的二手丰田克罗拉,在留学生中,算是好车了。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前两个礼拜,中国游泳队来Auburn大学训练,我的车还入选了接送车队。今非昔比,现在的留学生,大都用现金,买新车。 途中,人权活动家和我聊天,才知道他是祖传的职业革命家,他妈妈去过中国,他也希望能去中国参观,学习。 地广人稀,路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庄稼地,偶尔能看到小镇上几幢整齐的低矮建筑,比较多的还是破旧的简易房 (Trailer House)。我才理解阿拉巴马人的口头禅:“感谢上帝和密西西比”。 阿州的经济,全国倒数第二。这也许是很多联邦监狱建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在一所监狱外的停车场集结,指挥家说:“这是我们的第一站”。 和电影上看到的差不多:四周空旷的田野,围墙上的铁丝网,围墙拐角处高高的岗楼。不一样的是,处处透着简陋,懒散。 指挥家临时分发胸前贴纸。上面有名字,头衔:某人权斗士,某摄影师,某录像师等。我的头衔和侯宝林的一样:杂役 Assistant。 跟包,杂役走在最后。 没人接应,但门卫肯定接到了指令,不敢怠慢。也不登记,只数人头,放我们进了监狱。 过了戒备松散的门岗,穿过几十米长,狭窄的甬道,到了监狱的接待厅。接待厅大概有上百平方米,有里外两个大门。左边还有两个小门,小门里面是会客单间。 他们在会客单间,打起灯光,架上摄像机。 人权活动家按照准备好的剧本,和指挥家提供的名单采访犯人。背对背地揭盖子,诉苦鸣冤。 我问大卫什么情况。大卫说,他们要调查这里犯人的生存状况,例如,为啥会发生鸡奸之类的事。 美女摄影师,在狱警的陪同下,笑嘻嘻从接待厅的里门进到监狱内部,实地考察,拍摄犯人的生活状况。 我们印象中的监狱里的犯人们,人人愁眉苦脸,个个痛不欲生,度日如年。或是居心叵测,处心积虑地准备越狱。
奇怪的是,这里进进出出的犯人,可能都已经认命,也可能是乐不思蜀,更可能是遇见了救星,一脸的轻松,憋不住的欢喜。 只是他们漏在囚服外面胳臂上的纹身,全覆盖的那种,有点刺眼,显示着另类。 气氛轻松,祥和。 但刚过一会儿,人权活动家一脸的黑线出来,指责我们聊天声音太大,影响到他们的实况录音。 指挥家得令后,颠着碎步过来,低声给大卫吩咐了几句。 我们有了新任务:出去要饭! 这一要饭就是三天,换过三个城市,但我俩再也没资格进监狱。 无产阶级革命家们,住大车店 Motel,吃百家饭。 早上人权活动家和美女摄影师的咖啡就是大卫自己掏腰包给他们买的。 我和大卫沿街乞讨。 美其名曰:拉赞助。
如果仅仅负责我们一行十几个人的午餐,晚餐,还不算太难,难的是“多多易善”。还要供给被采访的犯人,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据说能使他们更乐于被采访。 城里人套路深。 我的优势是可以找中餐馆下手,先革他们的命。 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炎黄子孙,就有中餐馆。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革命的队伍,是为监狱里的阶级兄弟争取权力来的,请你们自愿捐献几份午餐”; “这是司法部的证明信”; 我又让大卫在印好“赞助清单上”上填上饭店的字号。 “明年一月,我们的大型记录片将在主流电台上播出,你们餐馆作为赞助商,会在片尾显示”。 看这位福建小老板一脸的懵逼,我又说:“就算是做个广告啦”。 “这样的广告就免啦。给你们10份甜酸鸡,是我们的招牌菜” 。 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能遇到我这样的同胞,也算是他大幸中的不幸。 大卫,大学四年成绩都是A。毕业后入伍,就当上了副连长,上了核潜艇,基地在查尔斯顿。这是后话,他的数学很优秀,是我亲眼看到的。 第二天,我们拉赞助到了 Taco Bell,墨西哥餐连锁店,值班经理说:不能免费,但可以给你们三折。(减价30%)。他对收银员吩咐了一下,就回他的办公室了。 大卫只有$30的预算,就点了$30的餐。 乡下的女收银员,傻白甜,按照老板的吩咐结账。还要找$9零钱。 大卫想了一下,又追加买了 $9 的餐。预算是要用完的。 折上折,折又折,美女在计算机上一通操作猛如虎,又欠了大卫十块五。 大卫的脸一红,马上再加订了十快五的餐。 第三次算账,美女欠大卫的更多了,她也是一头的雾水。 “她也是内应?不像呀。她就是不会算账”,我心想。 我小声对大卫说:“走吧,再买下去,这个店都归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