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这是托尔斯泰的一句话,年轻的时候我把它当作名言格言抄在我的硬壳笔记本上。我相信,我们这代人中有很多人都象我一样欣赏这句话。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愈来愈觉得这句话不那么对头。不仅仅不那么“格”不那么“名”,甚至都不够准确。“幸福”的家庭上哪儿去找?它只不过是理想主义词典里的一个词,在现实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夜幕中,婆娑的树影间,一个个窗户透出橘黄、乳白色的光,你以为透出的都是幸福,其实你拉开窗帘往里一看,一个个窗户里上演的,十有八九都是武打、闹剧或悲剧。“幸福”象乌托邦、理想国等概念一样,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在汉语中,这个词尤其被滥用了,与快乐混为一谈。以致于闹出电视台记者拿着麦克风满大街追着路人问:"你幸福吗?"这样的荒诞剧。幸福是一种持续的快乐、满足的状态,而我们都知道,快乐和满足都是很难长时间持续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半句倒是真的。所以,托翁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The holidays are about family. And family ,of course,is about fighting.God gave us family . so we would not have to fight with strangers.” 这是一个叫Unele George的人说的。像是戏言。但这句戏言却说出了很大一部分人生事实。上帝用泥巴按自己的形象造了一个男人。怕他寂寞,(那时还没有苦难)又用男人的一根肋条作了一个女人,给他作伴。有了天有了地有了水有了气有了花草鸟兽,有了男人,又有了给男人作伴的女人。上帝对自己的工作这才满意了。拍拍手上的土,走了,歇礼拜去了。在上帝的设计里,男女关系,即夫妻关系,是人类的第一关系,是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关系。其他关系都由这个关系衍生发展而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一个世界,一个自足的世界。假如这个世界结束了,上帝再造一个世界,恐怕还会是这样的。造一个男人,再造一个女人。如果只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会有两个结局,一是在孤寂中死去,二是寿终正寝。两个结局其实是一样的:人类在世界上绝迹。如果有个女人和男人作伴,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快乐地生活着,或者会fighting地生活着,或快乐和fighting地生活着。总而言之,他们不会寂寞。他们会子孙繁衍,生生不息,不出几千年,又是一个拥有几十亿人口的拥挤争吵热闹繁荣的世界。现在的问题是,fighting 是不是上帝的用意?不知道。上帝没说可,也没说不可。摩西从西奈山上请下来的那块石头上,也没有这条。所以,寂寞的时候,fighting 一下也无妨。事实上,全人类也正是这样做的。而且,经验证明,fighting 也确是一种解除寂寞的不错的方法。吵吵闹闹间二人无聊的一生也就匆匆过去了。不仅如此,fighting 还可以从反面证明二人的紧密加亲密的关系。乌干达沙漠小镇的居民John, 你无法跟他fighting,离得太远,你这辈子见不着他;温莎福特汽车装配厂的工人Divid, 你无法跟他fighting, 你大概今生也无缘认识他;CNN的电视主持人Dobb 你倒是可以看见他,可是,他看不见你。能看见,当然就有fighting的可能。我就因不满Dobb的政治倾向跟他fighting过,发e-mail 骂他。可是,他没办法(或没时间)回骂,fighting 不起来;乘TTC,fighting 的几率就大多了,可是,在外边,我们要保持君子和绅士的风度。还有邻居,当然要客客气气,礼貌友好。那么,只剩下作伴的二人了。二人不仅同吃同住,而且同劳动;不仅同一个屋檐,而且同一个单位;不仅朝夕相处,而且24/7/365/相处。最佳最方便的fighting对象。(上帝考虑多周到,感谢上帝!)两个亲密无间的人fighting ,不仅不必顾忌风度、礼节、影响、得失,甚至把后果、法律等等等等都忽略了。我们紧密,亲密,所以我们fighting, 我们fighting, 证明我们紧密,亲密。二人可以fighting, 但心里要有数:我们fighting, 是因为我们紧密亲密,因为我们亲密紧密,所以我们才敢于fighting。我们是同体,不是仇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fighting 完了之后,彼此的了解更深了一层,关系应该更加紧密亲密。不幸的是,久而久之,人们只顾方便地fighting, 就把上帝“作伴”的本意给忘了。林林总总,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不幸”由此产生。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上帝安排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伴的。我经常这样提醒自己。稍一疏忽,就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