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圣诞节:突然间死亡变得不可怕了
这个圣诞节居然没有雪,而是湿漉漉地象桂林的春节一样,是纽约上州的少有的一个没有白色的圣诞节。 各家各宅如往常一样闪亮着圣诞的灯花,但是商铺一片冷寂,只有印度人和中东大胡子们的店还在热乎。 在汽车旅馆的前台,一个老白男问候我说:“Merry Christmas!”并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而在我的记忆中,中国过年时路人相互问候的场景,已经是遥远的七十年代末了,现在的中国,早已是一个同学路遇而假装不认识的“新时代”。
天亮后在秃林的街拐角处,碰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眼镜瘦白女,那张脸就象白桦树干,她主动问候我说:“Merry Christmas!”一边紧张地勒住她那条想要拥抱我的垂耳朵、圆脑袋的四眼狗,她说她的狗三个月大;“你的狗尾巴怎么是断的”,她先是说被砍掉了,后又急忙神经质地说:买来的时候就是断的,与她无关。。。接着就匆匆作别而去了,大概是生怕我举报她虐待动物。
在Auto-zone汽配店外面,一个穿着单薄的、淋了雨的瘦高黑人,请求我帮他打个电话,他说他自己的手机died了,为了打消我的怀疑,他说他不拿我的手机,他告诉我号码,让我帮他拨号,并说那是他妻子的号码。我拨通后,一直等到“mail box is full”的自动语音,那个黑人才骂了一句“shit”,谢我而去。如果我的妻子在旁,肯定不会让我帮忙的,她一定说:万一拨打的号码是陷阱,怎么办?但是,为了防诈,就应该关闭自己的怜悯之心吗? 的确,“你骗我第一次是你的耻辱,你骗我第二次是我的耻辱”,但在此之前,宁人负我,我不负人。
行走间,突然想起了12月22日脑瘤去世的朱令,她闺蜜孙维投放的铊毒,不仅折断了天才的翅膀,所造成的后遗症,也最终带走了她。 我不禁非常羡慕她终于获得解脱:在生命之花已被摧残,而伸张正义完全无望的情况下,死亡是最大的解脱,因为复仇和更好的人生,只在下一世方有可能了。 与我同龄的朱令终于解脱了,而我仍在这世上无能为力地走着,已经活出了服刑犯人的感觉,而这世间就象一个大监狱。
年轻时眼里总有无穷无尽的救国蓝图,而到头来连手中的饭碗都保不住,四面八方都有一只只无形的手把自己攥在手心,命运沦为一捏就死的爬虫,或者成为蛾子,不愿投火,也飞不出无形的纱窗。 我虽然表面上没有残,其实也跟朱令差不多了:今生今世改变命运的希望已经渺茫。
因此,如果死神突然伸手要带走我的话,我是不会逃避的。振元已经死了,曾经比我优越得多的朱令也走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当然我也清楚:自杀就如同服刑犯人越狱逃跑,只会使来世的刑罚更重。你只能等着死神来找你,而不能主动寻找它。
客观上应该承认,我这一生是我自己耽误的,我有两个最大的教训: 一是不知天命。共产党统治中国就是天命。若共产党的天命尽了,你跳出来反它,自然一呼百应;若共产党的天命还没尽,你跳出来反它,结果必如螳臂挡车——你阻挡的是自己的命。1989年5月的时候,中国共产党的天命曾经差一点就尽了,但毕竟没有尽。 我年轻时是一个《河殇派》,对中国的一切持决绝的否定态度,比刘晓波、方励之更加极端,西化得发狂,言必称英美,对中国传统周易的天命观嗤之以鼻,总觉得世在人为,一定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结果是被西方带节奏,用自己的头,去测试铁墙的硬度,沦为西方道义作秀的道具——甚至因为籍籍无名,连西方道具都算不上,徒然成为中共吓阻其他异议者的儆猴之鸡。 二是不踏实地。总觉得掌握了自由民主的真理(实际上并不是真理),就觉得大功告成,甚至觉得高人一等,飘飘然以为从此可以刀枪不入了,而完全忽视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自己能够做什么??直到饭碗被砸,亡命天涯,却伤不到中共一根毫毛,而彼岸的理想完全虚幻的时候,方才幡然悔悟,但悔之晚矣! 希望国内有相似境遇或想法的年轻人,汲取我的人生教训。
曾节明 2023.12.26 魔诞节凌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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