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9年以來,每年的6.4號是個敏感的日子。24年是很長的時間,稀釋了很多當時的東西,比如張力,對立,記憶。我剛從北京回到美國,表面上北京的街頭和市民們似乎對這個日子沒特別的感覺。但留心一下,能感到政府和黨的緊張。
選擇性記憶缺失,也許是中國的現狀。錢、房子、財富成為生活的重點,89年6.4所發生的,被麵包和馬戲的經濟潮水從海岸沖刷到了海底。
人們需要麵包來填飽肚子,這是生物本能;人們需要馬戲,以此滿足精神需要。今日中國有了足夠的麵包,有了消費不完的電視劇、相親秀。人們應該感恩戴德,黨讓我們記住她的豐功偉績,偉光正是也;黨通過信息封鎖讓我們忘記做她曾做錯了的一切,假如有人提起,她也讓我們相信,黨有自我糾錯的能力,所以更偉光正。
走在國內的街頭,看着滿目的繁華,使自己願意相信黨的偉大光榮正確,只是到了“六四”很奇怪她會如此懼怕事實。
我們小時候,家長告訴我們,犯了錯誤不怕,更重要的是要有勇氣承認。我們成為人父人母后,也是這樣教育我們的後代。89年6月4號,那天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上所發生的,無人能夠改變。黨不論有多麼龐大的力量,她可以用面告和馬戲使人們選擇性的忘記,但事實永遠是事實,不承認其發生了,依舊是事實。
下面的事情100%的真實 。89年6月4號,那個我從穿尿布直到大學畢業,生長於斯的北京一家大醫院,接到上面的指示,統計死亡人數必須是0。而醫院的太平間,停着至少9具來自街頭或廣場的屍體,病房裡有幾十個傷員。當時的院長,因不願意睜着眼睛說瞎話被撤職。之後黨性強的人——也就是顧大局的人繼任。今年的六四前,院子裡散步,碰到這繼任的黨委書記,和普通老人一樣的散步,發牢騷,罵腐敗。知道當年的他的老同事問“你說這個社會,老實人吃虧,不說謊話辦不了大事是不是事實?”他義憤填膺的說“可不是,這是事實”也許選擇性記憶真的是個很有益處的方法。
據我所知很多人不支持學生,或是不同意學生的某些做法,很多人堅決的支持政府。世界很大,人們有權利擁有自己的觀點,角度,和立場。
我們可以爭論學生錯在哪,政府該怎樣做,哪怕爭得面紅耳赤。但8964所發生的擺在那裡,永遠是事實,“Whatever
happened,happened,nothing can
change that”
在六四上,我對採取鴕鳥政策、號稱有糾錯能力的黨,可以說太失望。誠實、正直、敢於直面自己的所為——這些我們期望偉光正的黨具有的品質,就像我們的父母期望我們,我們期望子女一樣,不該是要求過高吧。
當年的北京市長陳希同去世了,他曾極力的支持鎮壓,之後又極力減輕自己的責任,6月2號去世,令人多少有點詭異之感。
說實話,因為失望,懶着寫。後來提起精神寫,也是因為失望之餘,不願意因此壞了多年的傳統,讓那些瞪着眼睛說瞎話的人如願,這片日誌至少告訴他們,忘記並不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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