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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日誌正文
憶86崢嶸歲月稠 2008-05-07 05:47:41

 為《羊城晚報》50周年,長江首漂21年以及緣此終生的友情而作 

國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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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唐: 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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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南國或嶺南,首推羊城, 也便就是廣州了. 而一說廣州,不管你耐不耐煩,反正就是要提起那已傳頌了近三千年的五位仙人五隻羊──“五羊銜谷,革於楚庭。”
 
                              五羊喉舌五十年

    關於五羊的由來及其傳統有三個版本。但九九歸一, 五仙為什麼是懷中揣稻種,騎羊下廣州,而不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之類.有人一直研究到原始社會時期,說可能是由廣州地區原始民族的圖騰崇拜而來。那時我國南方曾經存在過五支姜姓的部族,都以羊作為自己氏族的圖騰,用黃、紅、黑、白、紫五種顏色相區別,他們崇拜羊,認為羊是吉祥的象徵,給他們帶來了幸福。其中,又以在廣州地區從事原始農業的“黃羊”一支最為興盛,傳說他們最拿手的就是種水稻,還是高產的,由此過上了較好的生活(摘編自網路). 這從蘇東坡“日啖荔枝三百顆, 不辭長作嶺南人” 的詞句中可見其端倪. 不是也有老話說“三羊開泰, 五穀豐登” 嗎?  那五羊不更顯得是和諧美滿之至嗎!  古老中文裡的 “美”字, 也是 “羊大為美”, 進而引申為讚揚長 “大”的成年人卻具備 “羊” 的溫良恭儉之品行, 而可謂斯人有“美” 德矣.

   話雖如此, 但千百年來, 五羊卻沒有自己的喉舌, 只是默默注視著世事滄桑. 那組 “一騎紅塵妃子笑, 無人知是荔枝來” 的古詩句, 道盡了多少舊時代的經濟略為發達地區遭受統治者們的經濟盤剝與政治壓迫的辛酸. 而古代對人才的流放, 就是那時對荔枝產地的回贈. 然而, 五十年前, 五羊城突然發出了自己在新時代的最強音 -- 《羊城晚報》誕生了! 而千百年來被流放者的後裔們, 則陰差陽錯地成為中國一個地區即將重新崛起的智力支撐. 歷史的詭詰莫不如此乎?

   《羊城晚報》在其網路版的自述中說, \"自1957年10月1日面世起,就一直以其鮮明獨特、新鮮活潑的風格吸引著廣大讀者。除去文革期間停刊的蹉跎歲月,無論是創辦之初按照‘移風易俗、指導生活’,‘寓共產主義教育於談天說地’的宗旨開拓辦報新路,還是1980年復刊後遵循 ‘反映生活、干預生活、引導生活、豐富生活’ 的方針重振報業雄風,《羊城晚報》都做到了貼近時代、貼近讀者、貼近生活,採編精良,作風嚴謹,為普通百姓所喜聞樂見。在新聞方面,《羊城晚報》一向以自采新聞多、獨家報道多,反應迅速、視野開闊而著稱;在副刊方面,《羊城晚報》則以知識性、趣味性、科學性並重,擁有大量獨具嶺南特色的名牌欄目而聞名。近年開設的各類深具服務性和實用性的專版,更是深受讀者和客戶歡迎。”(金羊網)《羊城晚報》這一自述絕非徒託空言, 而確實是掛羊頭賣羊肉. 我本人就是《羊城晚報》忠實踐行其宗旨的見證人, 品讀者, 甚至是其某一時段的參與者. 當然是在它復刊以後.

                                吾與羊晚緣非淺

   《羊城晚報》創刊時, 我還未降生, 仍分別寄存於當時為止素未謀面的父母那裡. 《羊城晚報》十周年時, 我剛上小學, 渾然不知有《羊城晚報》存在.《羊城晚報》劫後餘生復刊時, 我剛跨進大學校園, 卻從此不知不覺和《羊城晚報》結下今生不解之緣.

    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上大學新聞系時,我就對剛剛復刊的《羊城晚報》鮮明獨特、新鮮活潑的文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讀報評報課時老師同學還常常用《羊城晚報》裡的新聞視角與副刊趣味等優點, 與當時文風中殘留的文革大字報習氣進行對比。因為當時的廣東得改革開放的風氣之先,從香港和廣州輻射而來的粵語歌曲,電器, 服飾以及各類商業作為,成為祖國內地三教九流各取所需的主要靈感來源之一。一個後來成長為規模巨大的中國電視劇產業,則濫觴於那些煥然一新劇目的熱播, 比如“霍元甲”,“上海灘”以及像日本的“血疑”,“姿三四郎”, 美國的“加里森敢死隊”和“大西洋底來的人”等。上海曾為十里洋場,那裡的小市民們當中有一種風氣, 就是恥於擁有外鄉人的根,拼命歧視外地人,以顯示自身“水落石出”式的“高貴”。但即便是“肚子裝滿糠,外衣永鮮光”的上海嬌小姐,碰到經濟改革的大潮中下海做生意的老廣,竟也會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嗲聲嗲氣順從地斜靠上去, 把他們當作金龜婿來垂釣。即使她們見到的老廣,身量不見得多高,說話口音還挺怪。尤其是粵語在發問和質疑時是用 “乜”這個字來表示 “什麼”,其發音和羊叫“咩”聲相同。但這都不礙事,因為他們看上去“位雖不尊但好像比較多金”。誰叫人家是“弄潮兒在濤頭立”呢。再說了, 粵語的發音里多出一個“入”聲, 所以表達更豐富些。而且 “萬里長城永不倒”和“浪奔浪涌”這類粵語主題歌還就得使用廣東話才覺得絲絲入扣。不光是上海的姑娘們想嫁於廣東弄潮兒,上海的各種媒體也整天都有蜂擁駐粵的記者們從廣東改革開放的各條“戰線”上發來的各種報道,綜述與慨嘆。

                              粵語文明有人辨

    當時上海一位資深的記者名叫許寅,曾給我們作過有關“雜文”的講座。他老先生很有觀察,在一篇有關廣東市場經濟巡禮的報道中,將粵語的妙處都與君說。比如,在羊城的一片“乜”聲 “咩”語裡,多數語言的發音由於受到口形與喉頭的制約,所以在菜市場的討價還價聲中,免去了唾沫橫飛的煩惱。上海人對此是極其敏感的。因為說上海閒話時發音靠前,沒有喉頭地帶的緩衝以及口形的制約,所以比起廣東話來,
就更容易噴射唾液。因而上海有教養的人民,彼此說話時,雙頭各自偏過,單手各捂口器。也難怪許記者對粵語裡竟然具備這樣一種天生的 “文明因子” 大為感嘆。只是他在給我們講座時,低著頭濕了一排書桌,抬起頭又濕了二排書桌地唾沫四濺,尤其在發雜文的 “雜”音時, 使用上海普通話發音, 發得就像英語定冠詞“THE” 的爆破音法, 如此大喊道:“雜文--要雜!”,終於潤澤了最後一排不平靜的書桌。(這麼描述當然是誇張了許多,不過希望如此戲劇化的誇張有點像許老的觀察一樣有趣。). 當然, 我在聽講廣東普通話的教授講課或作家講座, 比如聽林凡教授的課 (他和廣東一樣生動與躁動), 或者聆聽一口一個 “我年輕的朋友們”的散文作家秦牧講話時, 通常會願意坐得比較靠前, 一來廣東普通話韻律感極強, 在欣賞的同時一不留神就會走神或產生歧義, 二來真的不擔心飛沫射來, 因為廣東話發音真箇是用喉頭將口形約束得緊. 當然, 里根總統的英語, 德斯坦總統所講的有人稱之為“一連串響屁” 的法語, 理由先生為其報告文學作品而座談時使用的北京普通話, 以及美籍華人作家於黎華運用的台北 “國語”, 也是 “清風徐來, 水波不興” 的. 因為距離比較遠, 所以無法檢驗其發音的 \"乾濕度\".

    那個時候, 廣東和廣東人就是這樣的生動與躁動不已, 有關新鮮事物與改革實驗的各種報道紛至沓來, 攪得全國也激動不安. 改革開放的初期十年沒有經驗,摸著石頭過河。這大部分摸過的石頭和經過的河,都坐落在廣東. 從鄧小平開放特區, 及至葉劍英的的大公子葉選平反覆強調“廣東情況特殊”, 到如今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條件下, 由於全國開放搞活, 湧現出多少類似廣東香港似的城市與地區, 這不都是從廣東發端嗎? 作為其首府廣州的主要平面媒體之一,《羊城晚報》每日每時都觸摸和掌握了這片土地和這片人群的脈搏與律動, 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在將近三十年後的今天, 它也從一份復刊時顯得比較單純的娛樂性晚報,“發展成為羊城晚報報業集團,於1998年5月18日經國家新聞出版署批准正式成立。從此,羊城晚報報業集團的事業翻開了新的一頁,目前已發展成為擁有《羊城晚報》、《新快報》、《可樂生活》、《羊城體育》、《民營經濟報》、《廣東建設報》、羊城晚報出版社等6家系列報、1家出版社、22家各類公司,效益優良、聲譽良好的報業集團,整個集團走上了良性循環、滾動發展的規模化經營之路”(金羊網)。 五羊城廣州所在的廣東省當年就被歷史賦予了改革領頭羊的角色. 而《羊城晚報》就像是這個領頭羊頭頂上的信息與智慧之羊角. 這一雙扶搖而現蚪? 幫助翻動起中國這一巨大的鯤鵬, 使之在三十年後, 即將展翅高飛九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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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生氣侍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清:龔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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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晚,新晚比較看  

    畢業實習 (1982年), 是在也剛剛復刊不久的《新民晚報》呆了半年. 在以趙在謨為首的政治組, 除了跟隨俞隋英前輩學習跑新聞, 和寫小說拿手的蔣麗萍等記者們打乒乓球, 我在這裡還繼續著讀報評報的業務. 除了一般的比較, 我時常還特地將《羊城晚報》和《新民晚報》的各種版面作深入的對比. 除了熟悉那些電子編排時代到來之前仍在使用的沉甸甸的鉛字, 我深深染上了 “晚報” 情結. 《新民晚報》小巧, 精細, 而《羊城晚報》大氣, 灑脫. 我對前者還帶有人氣的交集, 如活躍的蔣麗萍, 內斂的俞隋英, 灑脫的宋錚, 沉穩的孫洪康, 勉力的錢勤發, 拘謹的曹小波, 文靜的唐寧. 既有溫柔敦厚的年輕女士施捷, 又有發白如雪的副總編束仞秋. 還有那在花樣年華里思春的電話員, 她成天價借著清洗各編輯部電話聽筒而逡巡留意著未來的播種者. 餵! 你們大家現在都好吧? 而對《羊城晚報》諸君, 只有通過這份報紙的某篇文章或某個人而神交久矣.

   只是, 在實習中沒有出產過任何獨立發揮的報道. 只有一次非常接近成功的獨立採訪. 那就是回母校採訪國際政治系發起的國際關係學會的成立. 由我同發起者們聯絡. 晚報政治組長趙再謨再三關照我說, 只要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楊堤一出席, 則我的報道就上頭版頭條. 但最終楊書記也沒出現. 我的頭條也成了泡影. 當時除了我略有失望之外, 難掩落漠表情的, 當然要算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主任王邦佐和助理教授王滬寧了. 當然, 後者如今是春風得意了, 成了著名的由 “坐而言”到“起而行” 的學者從政的楷模, 進了中央委員會. 在此祝願王滬寧步步高升.

                                竟然兩個蘇少泉

    大學畢業後, 在一家全球發行的多語種雜誌社資料室里幹了一段時間. 手拿剪刀和漿糊, 也不知剪貼了多少來自《羊城晚報》的資料. 後來雖然作了寫英文稿的記者, 但從小學就養成的用中文爬格子習慣, 卻總是在尋找著發揮的機會. 而《羊城晚報》就是我樂意發表中文作品的園地之一. 長此以往, 我漸漸對《羊城晚報》發展出一種偏好. 在我看來, 《羊城晚報》的快訊像新聞, 新聞像特寫, 特寫像散文, 散文像詩歌, 而詩歌嘛, 就像被譜了曲似的, 連報邊都像是國畫裡的留白. 最後我連體育版都開始涉獵. 平時我對體育新聞是一翻而過, 現在都感覺可以從裡面看出花兒來. 當然, 也不全是偏愛在作祟, 而是因為它那體育新聞與述評確實也是有深度與趣味的.

    那時《羊城晚報》體育版有一個記者, 叫蘇少泉. 從其走筆的老辣, 能感覺到他是個非常幹練的行家. 但讓我關注他的另一個原因, 說起來是非理性的,因為他與一位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同學好哥兒們擁有同一個名字. 雖然素未謀面, 但我肯定他是年長我們一代人或兩代人的也就因為這些不算原因的原因, 我開始對他的文章有了一份暗暗的留意.

                               1986漂流年

    1986年7月, 在採訪過全國一些大, 中, 小城市及一些老(區), 少(數民族地區), 邊(疆), 山(區), 窮的地區以後, 我終於有機會到《羊城晚報》的家鄉一游. 而且我迫不急待地到《羊城晚報》的報社所在地造訪, 並想拜望蘇少泉先生. 這其中當然還有另外一層原因. 這一年在中國歌壇上冒紅了一位妝扮成陝北農民的歌手叫崔健, 頭戴羊肚巾, 下穿鹹菜乾似的褲管兒一高一低, 高唱著自己 “一無所有”.

    但是這年夏秋發生的另一個活動卻為整個一年作了定義, 史稱“1986漂流年”, 並引起多方關注以及幾路大軍的參與. 起因就是我所參加的中美聯合長江上游漂流探險. 這本是一項純粹的體育活動, 是為具有商業可能性的激浪漂流尋找一截有驚無險的河段. 但由於有美國人的加入, 為此被國內一些比較敏感的人打上了政治的標籤. 由此而引發的一系列對抗與競爭, 各個探險隊對各類河流和危險河段的冒險漂流, 以及生命的喪失和意義的漂移, 是我當時始料不及的. 後來有一位四川記者還將他在其中一個主要漂流隊全過程的親身經歷, 結集出版成一本書叫《漂》. 

    在這之前, 我可沒想很多. 我加入這項活動純系偶然, 並且頗富戲劇性. 之前我采寫過的稿件, 跟體育絕不沾邊, 跟《羊城晚報》也扯不上太多關聯. 比如寫北京古玩一條街琉璃廠的復出, 寫肯德雞在北京前門大街的第一家快餐點, 寫北京地壇的春節廟會, 寫雲貴川少數民族地區的歷史與現狀. 當我在報上得知中美聯合長江探險的消息, 離啟程還有不到一周時間. 因為我為北美版寫稿件, 所以跟這事扯得上關係. 我趕緊跟主辦方聯絡, 得知已無名額. 正沮喪間, 只聽對方話題一轉. 此行的中方翻譯, 因為迷信的母親頭天做噩夢, 夢到兒子跟自己永別了. 醒過來就死活不讓他參加, 所以孝順的兒子剛剛通知主辦方說他不來了. 對方問我, 是否願意先當翻譯, 再作記者. 我當然太樂意啦. 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 一位超級護犢子的母親, 就這樣把機會拱手讓給了另一個母親已經過世十年的兒子. 副總編陳日濃批准了我的計劃. 而我的一位同事,也是同屋,又是朋友的一個名叫楊恒生的上海小伙子, 陪同我去北京體育服務公司辦了手續. 然後他就先去了美國,而我則開始我們的西行漫記.這次我打定主意要寫出中文體育稿件並給《羊城晚報》投稿.

                                     約定羊晚蘇少泉

    為了等待美國人和裝備從香港入境, 我們飛來廣州, 呆了一個星期. 一天三頓都在不同的餐廳搭夥.
二十一家飯館,以及奔放的女服務生, 這要是擱在平時, 總會讓人體會到 “食在廣州”的真諦和勝過天氣的熱烈. 尤其是街邊的燒烤鵝內臟, 更叫人食髓知味. 但我食不甘味, 滿腦子都是人員協調,交流翻譯,與採訪寫作的問題. 我去了《羊城晚報》, 蘇少泉先生卻不在, 只好請在場的體育部譚副主任代為轉達我要投稿的意思. 他一口答應, 絕無二話. 不久, 蘇少泉先生打電話到白雲賓館找到我. 他操著一口好聽的粵語韻律感極強的普通話,和我談起我與《羊城晚報》投稿的安排, 並約定抽空商細節。可在這一周之內總是陰差陽錯, 終於沒能見成面. 在我們中美隊人員裝備集結完畢,飛往青海省柴達木盆地的格爾木,以及經過三個月的漂流之後, 我和蘇少泉先生見面的約定, 在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以後的今天, 仍未能夠踐約. 但是為《羊城晚報》約稿與投稿的約定, 則早於1986年底和1987年初通過電話和郵件就已經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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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辭故國十經秋, 每見秋瓜憶前生; 雞蟲得失了無益,出門一笑大江橫. (二杜詩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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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屋脊” 人鬼緣

    1986年7月至10月, 帶著和《羊城晚報》蘇少泉先生的約稿承諾, 我跟隨中美聯合長江上游漂流探險隊來到青藏高原. 二十年前,青藏鐵路仍無蹤跡,高原上只有一條公路連通格爾木和拉薩。離開路兩邊不遠就少見人煙,甚至人跡罕至了。“君不見, 青海頭,古來屍骨無人收.”若把青藏高原這一據說集中了世界淡水資源三分之一的“世界屋脊”放到平原上一看, 就像是集合起千萬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離地一萬五, “離天三尺三;… 人過要低頭, 馬過要下鞍”.難怪那些擁有眾多上帝信徒的國家裡, 從前有不少人前來尋找其種族與上天溝通的信息. 英國人來過, 希特勒德國也派人來過.因為他們所造的教堂, 塔尖再高也不過四五十公尺. 紐約世貿金融中心雙子塔樓, 在被激進伊斯蘭教徒劫機撞毀之前, 也不過區區四百多米, 難與天公試比高. 

    根據中國科學家多年科考的數據,現階段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高度約為5023米。不過,有研究發現,如果沒有風、雪、雨的侵蝕,這一地殼最高的大片隆起, 應當是海拔35000米 (摘自網路, 未加實證)。在這個高度, 除了紫外線的劑量高以外, 什麼都低. 大氣壓變低, 開水煮不熟雞蛋; 日照也軟弱溫度也低迷, 因而植被生長大多無高只有低; 從而氧氣量也變稀稀, 整天大喘氣, 動作要緩慢, 幹活還不能太用力; 大腦開始變遲鈍, 感覺就象每天變傻一點點. 還好, 我仍記得和《羊城晚報》的約定, 沒有白痴到底.

                              白人娛記運多艱

    西藏的夏天,天氣也很獨特. 有時一塊雲彩飄來飄走, 就會喝令所有人穿棉又着單. 一不小心就感冒. 如果再同時發生高山反應, 對不能適應環境的生命, 危害很大. 流着鼻血躺了兩天, 我逐漸適應了環境.開始橫跨中英兩語, 記錄四野八荒, 為我的雜誌和《羊城晚報》進行採編譯的準備動作. 但同行的幾個美國記者沒我這麼幸運或者順利.

    大家一起到達唐古拉山口的沱沱河沿. 紮下帳篷營地後, 美國人習慣性地在沙灘上挖了一坑, 上面放上一塑制四腳高凳, 凳面有個屁大的窟窿, 全當臨時坐式馬桶. 有次我去出恭, 發現上面有雙鞋印. 肯定是哪位非常習於蹲功的同胞或同袍, 將它 “洋為中用”了. 美國人大腿淨是脂肪, 沒有蹲功, 蹲下起不來, 坐下才起來,(七五六, 七五七, 七八七九八十一 [突然想起小時候的兒歌有這麼個結尾]). 我小心試去鞋印, 並坐將上去, 破天荒地 “西式西辦”了一下. 感覺既像病人, 又像嬰孩. 怪哉得很. 《愛達荷人報》的攝影記者大衛席皮和我相處融洽. 他瘦高個, 臉上有些許雀斑和淺淺的鼻唇溝. 對周圍一切都很關注. 我們和新華社西寧站的馬記者一道, 去了橋對岸的一個回民小店, 買了一隻羊給大家改善伙食. 只見老闆一邊磨刀霍霍, 一面念念有辭. 我和大衛都不懂. 馬記者也是回民, 他充當我倆的翻譯. 老頭兒說的是《可蘭經》裡的伊斯蘭語, 大意是: 羊兒啊! 別怪我; 不是我殺你, 而是刀子殺你呀. 大家聞言,莞爾一笑.

    大衛早出晚歸, 累了, 患了感冒. 這是高原大忌. 探險隊派人把他送回高原下盆地內的格兒木醫院.
可不久, 他的職業責任感促使他跑回來. 但以後他在漂流的拍攝活動時, 不幸得了高山綜合症. 隊裡向外呼救. 可據說那時購買的最先進的美式黑鷹戰鬥直升機, 也由於空氣稀薄, 都無法抵達無人區. 大衛在昏迷與彌留中去世, 將遺體永遠留在了長江上游的岸邊. 這是當年探險長江的第一例死亡. 在這之前, 就有長漂的先驅者堯茂書; 在這以後, 又有獻身長江虎跳峽以及黃河探險的幾位國人. 另外, 跟隨四川長漂隊採訪的記者萬明也不幸墜崖而亡.

                                 美女多情行路難

   《今日美國》派了雌雄兩記來跟蹤採訪: 尤力頓先生和瑞絲小姐. 瑞絲小姐二十啷鐺歲,嬌小玲瓏,專長攝影. 來了不久就和一位槳手比爾在帳篷里同居了. 由於大衛的死亡, 到達青海省的玉樹時大家着實受到驚嚇. 到達四川省的德格後開始見識了金沙江從“世界屋脊”上即將垂直傾泄下來的險惡, 隨隊醫生和幾名槳手離開了,其中就包括比爾. 水上探險也在接下來的滔滔巨浪里, 演變成中途上岸並且跋涉到四川的巴塘後宣布結束. 呆在陸上支援隊裡的瑞絲小姐失去比爾, 頓成孤雁.

    在被當地圍觀者在臀部偷掐了一把後, 瑞絲小姐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這個翻譯. 她還抹上了腥紅的唇膏, 悄悄把我叫到她房間裡,要和我做愛做的事. 我突然產生了虛榮心, 自我感覺良好極了. 與此同時, 大頭小頭們都膨脹起來. 可是我的平常心卻又突然縮成了一團.我並非柳下惠, 只是我對美國人的所謂 “杯水主義”素有所聞, 早就有心理防範. 有防範就有障礙, 故而未越雷池一步。僅僅對瑞絲小姐草草實施了“吻額禮”以後, 就萬分艱難地, 一步一回頭地, 但同時也是一步一個腳印地, 離開了這位正急等着我去播種的白人非處女. 一年以後, 她從美國寄來了和先生孩子的三人照. 此為後話. 

    髮捲鬢霜的尤力頓先生則是一位文字記者, 整天在本本上鐵畫銀勾. 他的坐姿極其閒適,像位鄉紳. 久而久之, 他與帶領全隊忙東忙西的美方隊長肯沃倫結下了梁子. 後者經常斥責他, 說他是懶骨頭和賴皮狗, 並時有涉及到他母親的生育之事. 開始時, 他一直以專業不對口為理由, 謝絕干體力活. 所以溫文爾雅地堅稱, 他囿於職業操守, 只能做到“觀察與描繪”. 到後來, 他已經被紫外線照得唇青面紫, 防曬霜也使他看起來像個白鼻子小丑. 此時再爭吵時, 更讓他怒不可遏, 便大叫一聲, 杜鵑啼血, “不如歸去”. 後來果真撂了挑子, 一走了之, 將作為同袍的瑞絲小姐留在當地. 不久我接到他從不知哪個賓館裡寄來的一張明信片, 說是“聞着花香, 花瓣拂臉, 才感到又回歸人性了…” 之後, 他從此音信杳然. 這當然也是後話. 是在我們爬了冰川以後.

                                 險峰陶冶世界觀

    中美聯合長江上游漂流探險隊, 在一分為二成水上漂流隊和陸上支援隊以前, 全體人員共同輾轉抵達唐古拉山的冰川之源--格拉丹冬雪峰. 它真是具備了一攬眾生小的氣勢. 那風剝雪蝕力壓冰移的滾滾冰原, 像極了在浙江省海寧縣觀賞那舉世無雙的錢塘潮: 腳下所立,頓失滔滔; 目光所及,卻又不失滔滔. 乍一看到它,不由人不撒腿就想向後逃生. 因為你突然面對的, 是動感極強,從天而降, 好像又撲面而來的白浪滔天. 可定睛一看,它其實就橫掃豎捲地亮相着站在那兒,“引而不發,躍如也”. 不由你不被吸引着,朝着它挪步. 只有從它腳下匯聚而來的水泉透露出訊息,它原也是個底座日漸消融的“泥足巨人”. “泉涓涓而始流”, 潺潺流去到了雪線以下,便使得“木欣欣以向榮”. 

    經過大自然冰川,雪峰, 與泉水的洗禮. 我們有了雖短暫卻嶄新的世界觀.對此前無法割捨的可以割捨了, 那些在人間足以令人介懷的也不用介意了. 接着, 就兵分水旱兩路, 或行或劃,下降並回到沱沱河沿. 那一段河流是水淺灘多, 拖船多過划船. 中方漂流隊員們, 從隊長褚斯明,到隊員張繼躍和徐菊生, 嘴裡哼哼唧唧的多半跟現如今歌曲“縴夫的愛” 內容想類, 不然挺不過來. 老美呢? 則是另一番光景. 除了槳手比爾由於想念瑞絲小姐而隱忍不發, 肯沃倫手裡有好幾具各種性器官一應具全的充氣美女假嬌娃, 供大家急用現學, 急需先用, 立竿見影, 在“用”字上很下功夫. 這些充氣娃娃都是體貼的沃倫夫人,也是陸上隊長的簡,給大家準備的“漂流夫人”. 

                                比較中美說製片

    由於漂手成了 “縴夫”, 我們陸隊就早於他們先期回到河沿. 在等待他們的日子裡, 發生了幾件事.
一是美方製片人威爾考克思, 全然不顧平原人對高原的不適應, 硬逼着幾個跌跌撞撞的美國攝像師, 步履維艱地拼命拍攝用人工轟來趕去的西藏毛牛, 就為了拍出來更好看. 另外, 他還催促我幫他翻譯藏民們在說什麼, 我說要去找會漢語的藏人來詢問, 他就大惑不解, 問我為什麼不懂還要作翻譯. 我說中國人民尊重少數民族的習慣, 不逼他們都必須一下子學會漢語. 但同時我也沒有學會藏文. 所以需要找一個藏語翻譯。他開始不信, 指責我敷衍了事扯他後腿. 

    他認為, 一個在其境內各人群不能彼此溝通的國家, 難免國將不國. 在美國, 你可以會說任何語言, 只要你也首先能說英語. 我認為他雖說有道理, 卻不免專橫. 他雖然後來明白過來, 向我說了明, 道了歉.我仍不禁聯想到另一個專橫的美國例子. 發明汽車流水線的亨利福特, 一生酷愛製造黑色汽車. 別人建議他多彩多姿一些, 他則回答說: “好呀! 怎麼都行, 只要它是黑的.”

    更有甚者,在美國除了眾多白人之外,沒有一個族群能單獨占據一整塊地盤很久。它用個人主義和私有制等觀念將其打散,再用英語世界的商貿性質, 及其宗教哲學思維方式等特有的集體主義觀念, 將其與其它族群的個人們掰開揉碎地結合起來。這就不怕鬧分裂。還可以分裂別國,就像墨西哥的加利福尼亞地區, 被大批說英語的美國第五縱隊分裂出來,又結合到美國版圖中去。

    對實在攏不住的各種印第安人,一百多年前的方法是:開發西部時,牛仔們比賽着大量射殺印第安人賴以生存的野牛,有時一個冠軍一天可殺一千五百頭;或趕着成群結隊的牛群上山,逼它們跳崖。工業時代初期政府, 強令印第安人遷出富饒之地而趕進不毛之鄉,建立所謂“印第安保留地”,然後補貼給他們一堆劣制烈酒,讓他們醉死. (美殖民者與原住民爭端 延續至今) 晚進時候文明了些,美國政府和已所剩無幾的印第安人定約說,全美洲都屬於你們,走到哪裡,哪裡就是家。不過,要做任何事要徵得那裡的地方政府同意。又說,江河湖海也屬於你們,不過裡面的水產是誰撈起來就算誰的。就這樣,用抽象肯定而具體否定的方式,奇思妙想地剝奪了他們的一切。近年來有所悔悟,允許印第安人開賭場,勾引得大批意志薄弱者是你方賭罷我登場。我以青春賭明天,你用籌碼換此生。從酒鬼到賭鬼,表面上是從奴隸到主人. 其實還不就是豆腐一碗,一碗豆腐嘛。跟過去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區別。相對於北美的印第安人的遭遇,中國的少數民族還占有自己的地盤, 真是幸福不少。(印地安保留區糖尿病患者劇增)

                                  分辨悲觀與樂觀

    話再說回來.為了跟雜誌社和《羊城晚報》蘇少泉先生聯絡並傳遞稿件, 我趁着瑞絲小姐和優力頓先生想去拉薩打國際長途電話的機會, 向營地負責人吳延義請假陪同前往.其實根本就不用請假, 這本身就是我工作的一部份. 面色陰沉的老吳沉吟不決, 不置可否,讓我看着辦. 我就讓他看着, 把這事給辦了. 我們坐上長途公共汽車, 一路高歌,奔赴拉薩. 老吳轉身就告了我一狀, 說我有組織無紀律.把事情弄得好像很嚴重。北京體育服務公司 (體服) 的孔慶文不知就裡, 將此狀照單原樣轉到我的雜誌社. 還好, 副總編陳日濃是個超級大好人, 將此狀按下不表. 我最終也逃過一劫. 這當然更又是後話了。

    從拉薩回來後, 一直到我們抵達青川交界處的玉樹,青海體服將探險隊交給前來接力的四川體服為止,老吳(延義) 盡其可能地向我表達他的不悅。我們隊裡沒有小鞋,由於美國人的原因,所有的東西又都是大號的。再者我的職務不大,可是位置關鍵。也不能太為難我,否則他的工作也難順利。急得他在分寸拿捏間,想出一招。在分配食物及乾鮮果品時,他總是唱着票,把眾所周知的最後,最小並且最少的一份交給我,並深深地看着我,留意我的表情。他大概是想在我的痛苦上面建立他的快樂。可誰成想我剛好是食欲不振,除去喝水,別無它求。我只是看着他的分配方式自己走了神。

    我想,不知老吳吃葡萄時,是從大的開始吃,還是先吃小的。前者開局不錯,每次都報喜不報憂,但其整個過程卻每況愈下;後者起點看着很遭,可一路吃下來, 客觀效果卻是漸入佳境。現在我確信,他是屬於前者,以看似樂觀的本能為起點,卻消解了真正的樂觀主義態度,並因此帶來了悲觀主義的客觀趨勢和前景黯淡的結局。我呢, 一定屬於後者. 不怕萬事開頭難, 最終總有出頭天. 不知不覺, 我竟陷入推究哲理的沉思中,心中無比愉快. 所以, 對他的所作所為, 我並不以為忤,這令他不能十分的痛快。

                               高處不勝寒和喘

    在拉薩時, 碰到了來自同隊的《體育報》記者張小柱和《新體育》雜誌的張衛星. 他們也來給各自刊物發稿. 一問我嚇得吐了吐舌頭,才發現這裡的通訊費用和青藏高原一樣高. 高處又不勝寒, 還不勝喘. 這哥兒倆要發的是相當於如今的滾動新聞,老美要發的則是快訊與圖片. 他們各自都有財政支撐. 而我呢, 屬於短暫借調, 隊裡有補貼, 但要“秋後算帳” . 況且為《羊城晚報》寫稿是投稿性質, 為自己雜誌組稿是為回去後有所交待. 所以我現在的個人財力無法和其中任何一家聯絡. 站在翻譯這一獨特的信息交換平台上, 我可以重新為稿子定位, 叫作“報告文學性質的深度新聞特寫故事”. 可以不計較其瞬息時效性.  這樣一想, 我就安心寫草案, 打腹稿, 記觀察. 有一次, 我帶小柱和衛星去拜訪新華社西藏站里大學時高我一年級的系友徐鵬. 回來時, 張衛星順手拿起桌上我擬的一頁草稿. 當讀到“高處不勝寒, 不勝喘” 時, 二人捧腹大笑. 我心想, 嗯, 有門兒. 想來《羊城晚報》應該會採用我的稿子了. 這不,您瞧這哥兒倆鬧的.

                                常人高原做愛難?

    大家閒下來時, 會彼此交換看法.信息共享, 角度專有; 各自取捨, 心照不宣. 看來我們對藏區的影響,
遠不如西藏對大家的震撼. 且不說那數不勝數的人們手中搖動着的轉經筒, 成片的刻着經文的瑪尼堆, 以身體丈量着路程並磕着長頭去拉薩朝拜的藏人, 僧俗遍地走的八角街, 以及寺廟裡的歡喜佛. 也不論那些在西藏生活的平原人, 每日是如何與配偶行周公之禮(就是做愛做的事), 而會不會因缺氧而暈厥. 還不用說我們這些遠來人, 如何繞開正在藏袍掩護下,蹲着解決“人有三急” 的無名客. 光是青稞酒, 酥油茶和糌粑, 就已經讓我們的腸胃, “換了人間”. 

    平原的農村有時書寫計劃生育標語時卻說“少生孩子多養豬”, 可見豬的全身都是寶. 可在藏區,
毛牛就是他們的一切, 就象當初北美洲野牛是印第安人的一切. 現如今野牛與印第安人早已失去聯繫, 而我們的西藏毛牛仍然同藏民們在一起. 除了食其肉, 寢其皮, 還可以披其囊, 氈其毛, 燃其糞, 以及換其需. 毛牛一生都是寶, 毛牛左右都是家啊. 我為藏人生活的簡樸和想法的單純而欽羨叫絕. 

                                兩性禁忌造敏感

    而漢地的影響呢? 歡喜佛被圍上 \"遮羞布\" 要算一例. 但在西藏野地里的溫泉, 我們和西藏婦女赤裸相呈,同浴熱湯, 彼此可以做到互不相擾. 不禁想起在貴州採風時到溫泉洗澡時的故事. 人們說當初溫泉是天當房, 草作牆, 男女混浴,彼此“正視”不思量. 還真如《詩經》所一言以蔽之的, 曰“思無邪”. 

    漢人來了, 帶了規矩, 男女蓯誆磺? 年深日久了. 溫泉旁邊, 石牆立起來了, 越壘越高; 溫泉中間, 隔段立起來了, 越弄越寬. 違背了本可多坐人的初衷. 可這時, 只要探出頭去, 還是可以看到對面. 但這次, 這性質就變了, 叫 “窺視”.  如何解決窺視的問題? 就是在上面搭上頂子, 與中間的矮牆夾成了 “一線天”. 還是可以看到, 只是不見了臍下三寸, 這就叫 “偷窺”了. 在好事者那裡, 在此觀察異性倒是成了一個技術活: 側偏着頭, 乜斜着眼, 上不磕頭, 下不撞頜, 邊不夾耳, 也即是注意角度, 高度, 寬度,以及斜度. 需要乃發明之母. 我真有些懷疑,老祖先的勾股弦定理, 是否就是類似這樣的情形下發現或者發明的. 

    這也真是對應了那句流行性俗語: 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 但有一個事實是不容“忽視” 的, 就是離漢族越遠, 人口製造越少 (印度除外). 到了東洋西洋, 人口經常負增長. 據說在那裡,可以上床如喝水, 脫衣舞娘秀臀腿. 可以異性, 同性和雙性, 還可能跨越種性和獸性. 後來到了美國才感覺到, 社會在其它方面對於族群間的區隔之深, 幾乎等同於對於性別間的包容之大. 

                                經磨歷劫戰友緣

    三個月的探險結束了. 一路上的同甘共苦, 讓我們大家產生出特殊的感情紐帶. 以後, 我們雖然天各一方, 卻能時不時在精神方面守望相助. 儘管人人氣質不同, 秉賦各異, 又從業不一. 一旦有機會,彼此相聚時還是令人感動的. 我終於有些理解在戰火中建立情誼的士兵們的心情. 對中國人民如此, 對美國人民也一樣. 

    探險隊中方隊長褚斯鳴現在北京開設一家花樣圓領襯衫公司-圓領部落(www.t-tribe.net). 隊員張繼躍繼續着他的水上跳躍, 並在成都組辦了自己的野外旅遊公司-大地探險俱樂部 (www.grandworld-explore-club.com). 張小柱最近剛從西藏下來帶回剛寫的書稿. 也曾下過河的記者陳群在弄着少數民族體育項目. 只有張衛星和徐菊生斷了聯絡. 不知他們近來可好.

    另外插一句. 當時在探險受阻而戛然而止於四川巴塘時, 我曾接到過從肯沃倫的家鄉報紙《俄勒岡人》報打來的一個詢問電話. 對方的身份後來我才得知. 原來他就是我們雜誌社派往美國讀新聞傳播學的同事, 名叫徐耀萍 (他曾自己戲稱為 \"洗尿瓶\"). 他那時剛好在這家報紙實習. 您瞧, 這不就是 \"無巧不成書\" 嘛. 但此事讓我更加深信, 生活比虛構更離奇. 我出國後不久, 小徐也出了國. 在茫然當中, 他曾設法從另一個相識者杜飛處要了我電話並打過電話聊過天. 許久以後才從楊恒生那裡得知, 他已經患不治之症過世了. 在此表達遲來的追念.

    美國方面.雖然肯沃倫回國後, 因為大衛死亡事件打過官司, 但挺了過來; 幾年前去世, 又挺了過去. 一輩子沒白過. 我們在探險結束不久, 徐耀萍和我們在北京的探險隊員們還見到了來華追念大衛的母親與妻子, 也算讓時間抹平了創痛. 沃倫夫人也與我聯絡過. 最令我驚喜的是, 最近在網路上, 聯絡到槳手之一的安叟南斯Ancil Nance. 他對這次河上漂流驚險悲喜有更詳細的記載 (1986中美聯合長漂隊首漂紀實http://www.xipoet.blog.sohu.com/66468090.html. 他出生於香港, 現在從事網頁設計. 他還義務幫我做了個網頁.

                                   前文貂續欲完全

     1986年底, 我將草成的長江探險紀實的英文稿, 以及預約的中方隊長褚斯鳴的日記摘譯, 以及同美方隊長肯沃倫的訪談整理稿, 一併交給我所服務的《中國建設》雜誌北美版. 同時我如約將中文稿件及圖片郵寄給《羊城晚報》的蘇少泉先生. 從1987年元旦開始, 我的報導共在《羊城晚報》上連載了二十多天.反響頗大, 讀者來信竟如過江之鯽. 一時間, 憑添多少豪情. 讓我也感受到了《羊城晚報》這份報紙的巨大影響力. 

    雖然那時胡耀邦正提倡着 “寬鬆, 寬容, 寬厚” 的“三寬政策,我在那份報道里還是多寫了些正面和技術性的細節. 不像在現在這裡, 也包含了事後的一些發展與迴響, 並且還有了對人性的涉及與對雜音的處理. 就如同描述太陽的黑子以及月亮背後的故事; 又如同那二十年前播出的電視政論片《河殤》, 其消極的筆調終於在今年的《大國崛起》裡得到了完整的積極回應一樣.

    惟其如此, 我才覺得, 當此歡慶《羊城晚報》創刊50周年之際, 我要為20年前在《羊城晚報》上所發表的連載報道, 增添一小段使其更加完整的續篇. 那才真正算是完完全全地踐行了與《羊城晚報》的蘇少泉先生第一個約定. 而另一個約定呢? 也就是“抽空見個面”的約定, 幾時能達成?  
               *              *              *
    韓公堆上望秦川,渺渺關山西接連。孤客一身千里外,未知歸日是何年。(唐:崔滌)
               *              *              *
    我1989年到了美國. 十幾年來萬事倥傯, 但對與《羊城晚報》和蘇少泉先生的約定是猶憶如昨. 用中文爬格子的習慣更是“雖九死其猶未悔”. 因為中文對我來說, 最是美妙無匹. 略事消停後, 1999年我十年來一電,給蘇先生打了個電話. 重新有聯絡上, 妄想請他和《羊城晚報》跨出國門,一同支持我在美國辦報紙。其中有太多的話要細說從頭.

                                  娘家改名換新顏

    出國前所在的《中國建設》雜誌,現已改版改名叫《今日中國》。它是新中國成立時,宋慶齡女士所創辦。我去那時它有七八個語種,發行全球。為適應新時期的發展,雜誌已醞釀改名有多時了。原名的擬定,是有鑑於重獲新生的中華民族,百廢待興,急於建設之故。文革以後,又是一次百廢俱興,要重新建設。大家沒話說。雖說不破不立,但如果老是“破”字當頭,“立”也不會想當然地“就在其中了”。中國應當開始從建設走向更大的建設。要“苟日新,日日新”,天天有積極的變化。

    所以大家就改它稱為《今日中國》雜誌了。儘量少地借鑑從前的空間橫比和時間豎比方法:跟舊中國時候比,愈加自信加自豪,但同時有可能固步自封,停滯不前;跟世界其它強國比,不免瞠乎其後,但弄不好會喪失了志氣與銳氣。而要永遠以“今日中國”為衡量在再發展的起點。如此可以積累再積累以達富民強國之目的。摔掉了老名號,就用了新名。相當於整了容,在迷信風水的人看來, 也有揮別壞運氣之意。

                                  雜誌換名失特點

    不出國不知道,一出國嚇一跳。美國這個典型的西方社會,自科學昌明以來,一直就崇尚專家治國,專業立身。絕大多數都是專才, 只有這樣, 社會生存中才不得不彼此依賴, 聯合起來構成了有效且完整的技術生存與社會生活.真正做到\"一招鮮, 吃遍天\".但凡人類的需求有多少種,社會上行業就有多少類。行業里有多少工序,工序里有多少環節,那麼這每一樣都可能在建設發展的過程中變成紛紜繁雜而可自成一個專業行會。因而,美國除了大量的宗教,政論,文藝,新聞,體育,娛樂,以及各種綜合或專業報刊雜誌以外,還有不勝枚舉的行業雜誌與刊物。而且不少都帶有“今日XX“的英文刊名。比如製造業有《今日家具》,《今日機械》,等等。畜牧業有《今日之牛》,《今日之豬》。甚至對一種病痛的深入研究也使諸如《今日糖尿病》這樣的雜誌有其市場。真箇是:行行出狀元,業業出雜誌。介紹美國以外的雜誌,我見過《今日印度》。對比之下,《今日中國》無法與爭春,只能叢中笑了。雖然對一般老美來說,《今日中國》勉強可稱作介紹中國的專業雜誌,但對海外華人和中國通,這也就是一本一般的綜合性雜誌。而在此氛圍里, 人們一般對所謂的\"多面手\" 普遍評價不高, 正所謂 \"樣樣精通, 樣樣稀鬆\".

    這一來,《今日中國》整出一幅標準美人臉,卻像整了容的韓國女星, 彼此相像,失去了其固有的特點。而這一特點,只有它獨一無二的缺陷才具備,卻被整容過程給粉飾掉了。而《中國建設》雜誌,雖有不少缺陷,又有點搞建築材料之嫌,但在中美交惡的冷戰時期通過“敵國貿易法案”而得以進入美國的時候,它卻的的確確曾經是一本面目清晰而充滿陽剛的對外刊物,很有其特點。

                                中文刊物出頭天

    剛到美國大學讀書時,我發現,大陸同學一般都是門前冷落信件稀,而從台北來的華人學生卻是信箱郵件堆成山。稍微體察一下便知,蓋經濟狀況所致也。那時我們來美國身上僅有45美元。300-400元的助學(教)金都要掰開了揉碎地花。但由此上溯10-20年,台北來的人境遇與我們相似。比如我認識的余小姐,她和其他有志者被聯合報系的老闆王惕吾委派在北美洲開拓報業和書店。開始時情況甚為窘迫。但總部和分部密切的分工合作,使北美洲的《世界日報》業務逐漸步步高。他們在十幾個華人專業人生和大小商家聚居城市設點。以書刊吸引讀者讀報紙,以報紙拉攏商人作廣告。報紙版面內容分為全國通版,地區大欄,與本地專頁。現在全球各地華人越來越多。

    英語媒體和美國大公司也注意到這點。像《世界日報》這樣售點多,讀者眾多報業,時常會有刊登美國有關公司的巨幅廣告。總部在紐約,芝加哥,和加州等地開設印刷廠,除了承接社會訂單之外,主要是為大量的分售點集中印報和賒書,而分售點將分散在各處的廣告收入與地方見聞和總部分享。網路雖已流行,但任何事情歸根結底,虛擬抵不過實在。廣告商重視的是實在的展示。在此方面,虛擬只不過是另一種實在而已,也不能取代實在。就像電台和電視沒有消滅報紙一樣,網路也不能消滅報紙。再者,網上得來終覺淺,絕知萬事要躬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從有人類以來一直到目前為止, 思考都是在紙張上完成的.

                               《羊晚》應為天下先

    由於我和《羊城晚報》裡可能已經退休了的蘇少泉先生,個人對個人,單根對獨苗, 要想獨木擎天,是難上加難。所以聯絡幾次後我便與同蘇先生說,將此議暫且按下不表,以待良時。在海外辦報是整個報系的事情。我期待着《羊城晚報》在不久的將來,以適當的條件,用適當的方式,走出大門,跨出國門。憑藉中國起飛的經濟所造成的對全球資源的需要,到那些中國需要的海外,將經濟與金融的毛細血管延伸到全球的經濟生活中。海外企業已經到中國市場來散步了。《羊城晚報》!已至天命的《羊城晚報》!你還會不會成為中國走向世界的新一代的報春花與見證者,還是在新時代的外面散步而裹足不前。這就是嶄新的將要被書寫的歷史,向你提出的挑戰。

   《羊城晚報》見證了中國改革之發韌. 遙想本公當年, 文章初就了. 竟也有可能曾為《羊城晚報》的成功略盡了棉帛之力. 所以我想它也賦予了我寫此文的資格.

    當《羊城晚報》決定了自身走向的時候,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欣然接受與祝福。我幻想着,某一個年底,我會出現在《羊城晚報》所在的廣州--這一村莊裡的都市,第二次來到《羊城晚報》大門前.門房用粵語問: \"乜事?\",我說請求會見蘇少泉先生,或者可以將與《羊城晚報》新的約定進行到底。之後共同見證着“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並在稻花香里迎新年,聽取 “乜”(咩) 聲一片。

(完) 2007. 7 初稿
2007. 10. 24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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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評論
作者:荷米婭 留言時間:2008-05-07 08:51:18
先生是輿論界的人, 自然會知道得比較多。請問您有否看過在國外出版的和《羊城》或《新民》差不多的報紙,雜誌?我們海外人真可憐,什麼《明報》《星報》《世界日報》大多俗不可耐。如果沒有,也許真該辦一份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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