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情感 (第30集)不负众望

【五言-早春】

风来星月远，雁叫草生怜。雨夜霾尘去，京桃立眼前。

听到老马叫她留下，董洁眼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她有种预感，有好事，而且与己有关。

“毕业几年了？”

老马明知故问，显然他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开始他们之间的谈话。对于陌生人，尤其是女性，即便是下属，老马始终都有种距离感，准确地说是一种“恐生症”。在中国，70后以前出生的人们，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患有类似的心理疾病，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受到生存环境和文化缺失的诟病日积月累的影响，使得他们的成长环境，被画地为牢在一个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文化氛围都极其匮乏的藩篱中，不能自拔的结果。

“博士吗？快三年了！”董洁说话的口气多少有些拘谨。

“我想听听你对我们所今后的发展什么看法和建议。”老马继续问。

董洁想了一下低下头说道：“万事开头难啊！”

“说具体些。”

“您来之前，我们没有主心骨，所以无所适从，对前途也是一片茫然。您也看到了，就目前人员配置来看，来自不同的部门，既缺乏工作经验，也没形成团队意识。因此缺欠的远不止是东风那么简单。”

“比如？”

“比如除我之外，其他的人除读书和生产实习期间得到些实验技能培训，但都是些皮毛。对于现有实验设备的用途也不甚了解，更别说如何使用它们。还有，没人能真正说清楚我们所的职能是什么。另外，如何开展工作，前途如何？所内所外关系如何理顺等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们。可以说人心涣散。”

“问题的确不少。但只要大家肯努力，再经过短期培训，加之校方的大力支持，我想假以时日，你说的问题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其实老马说这话时，自己的底气也不是很足。但他必须如此，一方面给自己打气，另一方面，他决不能让新建立起来的帝国因为士气低落而功败垂成。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且并不乐观。首先他原打算用一周的时间培训一下员工，再制定些规章制度就返回美国的想法，现在看来显然是不现实的。其次是他以及他的团队，所面临的问题岂止仅是技术层面上的，还涉及到方方面面，包括人事安排，近期和中短期的计划等。他是在建立一个新的帝国，而非临时性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对此，老马懊悔不已，连他这个做事算得上缜密的人也有对困难估计不足的时候。可以说他还没完全从被动接受既成事实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虽然他有许多从无到有建立实验室的经验，但那毕竟是在国外，是个案，没有普遍性。在国外，他自己是老板，他的意志就是全实验室人员的意志，无人可以挑战。而在国内，由于受到体制的制约和限制，他不可能随心所欲，虽然有校方大力支持的前提，但大学毕竟是国家事业单位，决不允许有“国中国”的现象出现，而体制内老板作风和一家之言也非没有壁垒。另外，他还忽略了自己留在国内和回美不在所里的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他不在国内，甚至一个较长的时间内不在所里，研究所一旦群龙无首，出现了领导层的真空期现象，对于一个刚组建起来，且还未步入成熟期的团队而言，其结果可想而知。以前老马过于自信，少年得志和习惯于用西方社会那种较为单纯的思维模式来评估中国的社会关系，势必对面临的困难和存在的问题估计不足，而因此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就不足为怪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也更加激发了老马性格中那种越挫越勇的品质。当然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轻易言败的。老马经过反复思考和权衡利弊，决定知难而进，并决定用魔鬼式的“榨汁”方法来摆脱眼前的困境，同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用人计划。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候选人董洁。其实自打回国后，老马就一直有块心病，虽然他在会上没说。他不在国内期间，所里必须有个执政代言人，此人的作用不但具有做他替身的功能，还必须承上启下，使他的想法能够很好的贯彻和落实。老马经过再三权衡，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董洁。这不仅因为董洁本身具备一个科研人员的基本素质，在老马的眼里，她就像一张白纸，可塑性极强。而如果找一个心机重，城府深的人，不但他不能令行禁止，而且还可能被架空。当然此人又不能一点不懂世故，否则就无法承上启下，维系好方方面面的关系。

“我准备向校方推荐你当副所长，有意见吗？”

“我可以吗？我可没有当领导的经验啊。”董洁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喜欢挑战，另一方面她又信心不足。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上大学期间就是班长，而且学习成绩一直优异。在美国工作虽然才一年，却发了两篇文章，而且分值都在3以上，很不简单嘛！”

“我，我还是信心不足。”董洁一边极力说服自己接受挑战，一方面又怕自己不能胜任。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当领导。目前所里属你资历最深，而且有在国外实验室工作的经验，因此蜀中廖化，非你莫属啊！” 

到此，董洁才明白自己曾憧憬过，但并不敢奢望能如愿以偿的蛋糕真的砸在自己头上了，而且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之快，让她始料不及。

“老板，我真的没有把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有没有信心。”

“我可以一试，但就管理实验室而言，我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啊！”

“Ok。在任命文件没有正式下来之前，你先负起责任来，大胆工作。包括培训新人和尽快熟悉设备。有我做后盾，你不用怕。” 

“谢谢老板的信任，我会努力的，但如果您发现我不能胜任，千万别顾及情面，请立即罢免我。”

“还没开始就不要总想着自己不行。用点心，边学边做，你一定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再说还有我呢！”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就通知下去，让他们分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Ok！”董洁说完转身出去了。

老马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逐一和所里每一位成员谈了话。这是老马一贯的工作作风，不打无准备之仗。老马一直以为知人才能善用，知器才有专攻。这是他善用资源和每每能创造奇迹的思想基础。在老马的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思想解放和踏实的工作作风也是一个成功者的基本素质。

然后，老马又让董洁通知学校设备处来人，尽快把设备安装起来，同时让所有人在一旁认真学习，尽量多了解些设备的性能。他认为这也是一项技能培训，熟悉设备对科研人员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老马刚布置完工作，陆院长就来接他了。在去饭店的路上，老马把他了解到的情况，近期工作安排，面临的问题以及他想让董洁当副所长的想法扼要的和陆说了一遍。 

陆表示同意。但他虽然身兼副校长和附属医院院长的职位，但有些事情还得和少凯校长碰一下才能决定。他请老马放心，因为研究所的发展只要在合同的框架下，一切人事安排校方都会尊重老马的意见。而即便合同里没有涉及或注明的事项也可以通过协商解决，并非一成不变。陆的一席话，让老马如沐春风，浑身自在。 

吃饭期间，陆找个契机把老马的想法和少凯校长交换了意见。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而且少凯让陆马上落实，凡涉及到学校其他部门的问题由陆亲自出面协调并尽快解决。

由于有了尚方宝剑和陆亲历亲为坐镇指挥和协调，许多貌似棘手的问题都得到了妥善解决。研究所的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一切都如理想的那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周后，关于董洁副所长的任命也下来了。这段时间，董洁表现出很高的科学素养和极强社交能力。如在实验方面，董洁把在美期间学到的知识运用得炉火纯青，即便有些她不熟悉的实验以及设备的使用，在老马的言传身教下也很快熟练掌握了。由于老马对学校的一切都不熟悉，尤其是许多与其它部门打交道的事情，就由董洁出面。但凡老马交代下来的工作，无论难易董洁总是千方百计地完成，而且善始善终，几乎就没让老马操过心。

老马和董洁带着他们一干人马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边培训边做实验，几乎天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斗，每个人都有了脱胎换骨的进步，而且团队意识也得到了加强。更让老马欣慰的是，董洁和其同事相处的十分融洽，不但如此，她那种诲人不倦、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也让老马不止一次想到萍。毫不夸张的说萍和董洁是他带过的人中最优秀的两个人。老马不禁动了把董洁挖到自己在国外的实验室里的念头。总之他对董无论从人品还是能力都十分满意。目前研究所各方面工作都逐步走上了正轨，而且为未来打下了个较好的基础。就连陆院这个旁观者，都禁不住地夸他们每天都在创造奇迹。事实证明，老马独创的置死地而后生的魔鬼式“榨汁”应急策略的确行之有效。到此，老马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事后想想，老马自己也不禁感慨万千，他本人在这次“大跃进”式的过程中，又何尝不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呢？

在此期间，老马和萍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多是萍写三四封信，老马才回一封，而且只有寥寥数语。这倒不是老马有意怠慢萍，而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老马分身乏术，他想早点回美国，但有种使命感一直提醒他必须让研究所这部已经开足马力的机器，在离开他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正常运转。他不想辜负校方和所里同事们对他的希望和信任，当然这与萍出色的管理能力和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密切相关。也正因为如此，老马才可以全力以赴投入到国内研究所的建设中来。 

另外就是少凯校长，这个幕后策划者和引进人才计划的总设计师，经常打电话给陆院询问情况，只要有陆院长协调不了的问题，他就会直接出面解决，其支持力度始终未减。这也是老马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干得风生水起的原因所在。老马当然心知肚明，研究所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步入正轨，离不开校领导的多方面关照和强有力的支持。 

这天，老马刚带大家做完一个实验。雨晴的电话就打到了他的手机上。起先他还奇怪，他的电话号码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自从陆院长给他手机后，除了工作需要，以及与家人和萍微信过几次外，他很少使用。雨晴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老马，你有点过分了啊！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联系？要不是我偶然从陆院那里知道你的情况，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雨晴连珠炮似的问话，让老马一时无所适从。

“我，我......”

“什么时候赏脸一起吃个饭？”

“这个嘛......”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那好吧。”老马回答的很勉强。

“那就这样，晚上5点半我让司机去接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