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爽、賈君、嚴然來到了湖邊他們常去的一家茶館。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家茶館的生意一直不太好,總是沒有幾個人,所以很安靜,很適合他們的口味。他們在屋角靠湖的一張桌子旁坐下,而且他們幾乎每次都是坐在這。已經西斜的太陽穿過濃雲的縫隙,照在靜靜的湖水上,很美,也很壯觀,也還帶着幾分悲涼。在外面,離另一個窗戶不遠,有幾個孩子在灑滿秋葉的湖邊小路上玩耍。
郝爽喝了第一口茶,舒服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好茶,水溫也合適。”
嚴然看着湖說:“怎麼樣,香雨走了你還行嗎?”
“唉呀,真是有點兒不行了,看哪個美女都不中意呀。”郝爽嘆了一口氣說。
沒等別人說話,郝爽又加了一句:“你說得對呀,這是情慾!除了性慾,必須有情慾。當年皇帝三宮六院常常只愛一妃呀,我現在是真正地懂了。”
嚴然笑了,說:“別搞得和真事兒似的,慢慢找吧,還有。”
郝爽轉過臉看着嚴然說:“你小子怎麼樣,雪玉還去嗎?”
嚴然說:“還常來,好像我這個老壞蛋還有點兒吸引力。說真的,她要是不來,我也夠嗆。”
郝爽又衝着賈君:“你小子還讓那個美麗的女王折磨着呢?”
賈君露出了微笑:“我是狗改不了吃屎,沒有辦法。”
嚴然說:“你老婆還不知道?”
賈君說:“還好,有意思的是,這兩天,她總和我提一個事兒,說她聽單位別人在傳:有幾個青年人在搞什麼換妻。還說沒大聽清,又不好意思問。”
郝爽哈哈大笑:“老嚴呀,可能還真讓你說中了,搞不好這婚姻還要‘進化’呢。”
嚴然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說:“社會總是要變的,是大自然要你變。人常常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實,和其它的動物和生命沒有那麼大差別,都是大自然掌中的‘玩物’。用我的比喻講,大自然是一條漆黑的胡同,人們在裡面向前走,走歪了,撞上右邊牆的時候,大多數人堅持還要往右,要在牆上搞個洞。這時出了英雄,他們說必須往左才能前進,最後越來越多的人跟着他們,人類又沿着大自然指出的方向前進了,這就是常說的:時勢造英雄。而所謂英雄,就是識時務的俊傑,也就是能夠理解自然的‘規律’。可是不久,人還要撞左邊的牆,再往右,如此前進。經濟危機不斷地發生就是一個好例子,當然戰爭啦,革命啦大同小異吧。”
郝爽嘿嘿的笑了,說:“又開始你的臭理論了吧,有點兒機會你小子就開侃。”
嚴然也笑了:“不講了,還是說說輕鬆的吧。”
郝爽嘆了一聲,說:“他媽的,這個小香雨走了,我也好像老沒有心思是的。你看這西下的太陽有點兒悲涼,我是不是也老了。”
嚴然哈哈大笑:“你不老成嗎?按現在基因進化學,人生了子,把他們養大了,就該死了,這是大自然放在你基因里的,誰也沒招。你現在還活着,就已經是額外的‘紅利’了。要不我總說,人總是過於覺得自己了不起嗎。大自然就讓人做三件事:第一是讓自己活着;第二活着的時候‘喜新厭舊’,進化那麼一點兒點兒;第三把後代養大。你完成了自然交給你的任務,你就該走了,別在這影響下一代,影響自然界的進化。也就是這些年,咱們國人喜歡說的‘完成了歷史的使命’。”
“嘿,嘿,嘿,怎麼又來了,怎麼這麼招人心煩呢。”
嚴然笑呵呵地看着郝爽:“怎麼了,是不是怕錢還沒花完,福還沒有享夠就走了,不甘心呀?沒事,我們哥倆兒幫你忙活。咱哥三,共同努力,用不了多久,保證完成任務。”
“去你的,侃你的臭理論還不夠,還這刷貧嘴氣我。”郝爽也笑了,擺擺手說:“大家喝茶,去去晦氣。”
嚴然不依不饒,朝郝爽的方向探出身子,伸出手在空中,指着郝爽,慢條斯理地說:“其實這人呀,都怕死,和窮富沒有關係。這怕死是大自然放到你基因里的,人天生就怕死,不然人早絕種了。不信你自己看,小孩兒沒有人教,天生就知道怕死。再不,你打蒼蠅蚊子什麼的,它們怎麼知道躲呢,都是天性。所謂天性,也就是固化在基因里了。人走的時候,富人的遺憾可能大點兒,窮人小點兒。當然啦,這也是自然界的公平。富人好吃好喝好享受了,走的時候心態還和窮人一樣,也太不公平了吧?這最後呀,得讓你們富人難受一下,讓你們想到這事兒,就心煩,就難受,就怕。”
郝爽放下茶杯,往後一靠說:“你小子嘴真黑,也他媽的沒良心,我花錢請你們享受,你小子還這麼氣我。”
嚴然還是笑嘻嘻的,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這第一呀,我們要是幫你把錢花光了,你走得時候不是心態也好一點兒嗎?再者說了,我們和你一起享受,我們也就更怕死了,心態也不好了,省得你孤獨,哥倆兒個給你做個伴兒。”
郝爽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也知道這就是嚴然,是他喜歡的哥們兒,就無可奈何地說:“行了,行了,別他媽的竟氣我了,喝喝茶,說點兒有意思的吧。”
“得嘞,咱們就說點兒有意思的吧。這人怕死呀,就得有點兒寄託。古今中外的人,都有靈魂這麼一說,都希望在這世俗走完了之後,還有靈魂,還能沒完沒了。其實呀,現代科學還確確實實是證明了,這人是真有靈魂,也確實是沒完沒了。”嚴然賣了個關子,說到這兒停住了,拿起茶杯慢慢地品茶。
賈君和郝爽都看着嚴然,郝爽說:“你小子怎麼招,還想在我們倆兒這賣關子?”
嚴然笑了:“那哪敢呢?就是喘口氣兒唄。這基因呢,就是靈魂。還是很時髦,基因是數字化的,好幾十億年前就數字化了。你爺爺奶奶的那些東西,都放在裡面傳給你爸了;你爸和你媽的又給你了;你的,加上你老婆的又給了你的兒女,‘沒完沒了’。而且別忘了,你身上有幾百萬年你人類祖宗的靈魂,和數億年各種不同生物的靈魂呢,分量不輕呀!”
郝爽笑了:“我還真的以為你有什麼新發現呢,搞得神秘兮兮的,一邊兒玩兒去。”
嚴然沒理郝爽,接着侃:“其實呀,這可是自然界的精華所在。在自然界中,單個的具體的人、老虎、蒼蠅、細菌沒有太大意義,只有物種有意義。基因使物種得以保存和進化,它是物種的‘靈魂’。當年美國時代周刊選《千年人物》的時候選了愛因斯坦,是因為人類認識到科學對於人類的進步比政治家、經濟學家等更重要。但是如果讓我選,我選擇達爾文,他的理論代表了科學,又把人類和大自然給搞明白了,其它的理論不過是對於自然界一部分的認識。達爾文,進化論,那叫了不起呀。”
郝爽看着外面已經暗下來的湖光水色,又看了看路燈下灑滿樹葉靜靜的小街,說:“行了吧,理論家呀,人家老天爺都要收了,咱們也該打住了吧?”
賈君點點頭符合着,嚴然意猶未盡地說:“好吧,收了,收了,咱們還有些日子呢。”
郝爽付了帳,三個出了門,漸漸地,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昏暗的路燈遠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