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昨天在餐馆里,看到人来人往来吃饭,突然感到一种日常生活的悠长气息,儿时在农村生活的意像随即在心头浮起:黄昏时分一家家呼儿唤女回家吃饭;亲人们一边围桌吃饭一边聊着家常或谈笑。日常生活的安然,亲切和隽永在哪里都一样,不管是在多年前的农村还是这里的餐馆。 接着就想起了姥姥,和日常生活的安然,亲切和隽永相连的姥姥。心绪一时间停顿,在因失去姥姥所带来的缺失中发呆。霎那间感到姥姥的去世所造成的缺失是不可弥补的。那份感情是无可替代的。失去的便永远失去了。生命不给我们回头的机会。这便是生命的真正可哀之处了。 姥姥去世已一年半了。是夜里在乡间公路上被卡车撞的。 家里一直瞒着我,事隔一个半月后我才从表妹那里得知此事。当时哭了一下。也就是了。 后来想起姥姥时也总是很平静。人总有死。姥姥一生人很好,能干又非常明事理,人缘也好,又被儿女们和孙辈们爱着。而且也算高寿了。 刚才一直在写论文,一时想到了姥姥,想到了一些趣事,便很想写出来。 姥姥常对人说我从小就是一个嘴巴甜的好孩子。有一件事她津津乐道我却没有记忆。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她搂我睡,我常常反复唱自己编的一个小调:”姥姥搂着真暖和!姥姥搂着真暖和!“ 姥姥每说起这件事时就开心地笑,我也高兴自己小时候竟然那么乖巧! 还有两件事姥姥也常对人提起,这两件事我倒都记的,大概都发生在我上小学二,三,四年级的时候,也都在姥姥来我家作客的时候。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姥姥变成了基督徒,反正她来我家时总要在星期天去教堂。刚开始时她不认识路,让我带她去。我小孩子一个,当然不情愿在教堂里过一上午,但又无可推脱。教堂里黑压压一大片人,一会儿全场静默,一会儿齐声高歌,我在里面实在是呆着无聊。中场休息时,姥姥怕我饿就让我领着到附近买点吃的。买完吃的后,我就带她往家走,欺负她不识路。姥姥一路问:怎么还没到啊?怎么还没到啊?” 我就说“快到了,快到了。” 一边心里好笑,一边有点儿怕。快到家的时候,姥姥一眼认出了我家的房子,马上勃然大怒:“原来你在骗我!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她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掉头迈着小脚大步而去。我愣在当场很尴尬,追又不好不追也不好。总担心她告诉我妈。事隔多年后谈起这件事姥姥总是开怀大笑,笑我是个狡猾的坏孩子。 还有一次是在快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在赶暑假作业。夜渐深,姥姥催我睡我不睡。她睡了一觉醒来,我满怀羡慕地对她说:” 姥姥,睡觉可真舒服啊!“她说:“那你还不快睡?!” 我说“马上就睡,马上就睡!” 她又睡了一觉醒来,见我还在写作业,就大声呵斥:“你怎么还不睡!” 吓得我赶紧说:“姥姥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让我爸妈听到!“ 姥姥见我满可怜的,也就放了我一马。多年后这件事就成了我的笑柄。每逢讲起这件事, 她就向人模仿我说:“姥姥,睡觉可真舒服啊!“ 我只有跟着傻傻地笑。 一直想着去年暑假回去,主要是为了见姥姥,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等我。时不可待。但没想到竟连那一面也没等到。 我如期回去了。去了二姨家。一个人悄悄去探视了姥姥那已被遗弃的旧居。院门上挂着一个大锁。我翻墙进了院子。院里长满了齐腰高的草。推开门,堂屋里布满了灰尘,一片凌乱,还能看到些跟葬礼有关的器物。姥爷的相片在墙上孤零零地挂着,他去世得更早。进了姥姥的厢房,床和桌柜也还依旧。我打开床头桌的抽屉,随便翻着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到了一小截缠绕着红线的玉米芯,知道这是姥姥以前做针线活时常用的。把这个缠着红线的玉米芯拿在手里,感觉姥姥又走近了。我把它小心地装到了衣兜里。 又翻墙出来,在村后的麦地里找着了姥姥的坟。一掊土而已。 站了一会儿。又在坟头上坐下。想想些什么,心头倒是一片空。 现在姥姥的那个玉米芯就躺在我的桌头。看得多了,也常常视而不见。 一时想起了姥姥,就写了这么多。纪念只能是一种回想。没有多少悲伤,只是深深地遗憾再也不能见到她,抱着她,让她高兴,让她笑了。 珍惜眼前的亲人和爱人吧。一切都将逝去而不再回返。包括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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