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父亲节了,缅怀总是那样的久远又细腻。一个最普通的命题《我的父亲》我一直没有写成,每年父亲节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种遗憾和愧疚,但在我心里时时刻刻它都是一份萦绕我心怀的沉甸甸的情感使命。今天翻开父亲的旧作《蝉鸣声声》来品读,希冀通过文字来重新体会父亲高尚人格的点滴。 蝉鸣声声 年少时,每年夏天炎热的中午,我都是伴随着蝉鸣声度过的,所以蝉鸣成了我对声乐的天然享受。自从异化成城市人后,就很少听到蝉鸣了,近几年在寂静中耳畔又响起了类似的蝉鸣,耳疾化为了乐趣,回归了少年。 蝉就其体重能发出如此震颤又高昂的音量,人岂能相比?我总在想,蝉如此的警觉又会飞使人难以捉到它,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黝黑而宽笨的躯体,似乎更适合于做地上的爬虫,且应是一种呆头呆脑的笨虫。然而,它却在背上长出了透明翅膀,可以像鸟儿一样在芳香流淌的空气里飞翔。 或许上帝给予一种格外的恩赐,必要索取昂贵的代价。我不知蝉与上帝是否有过这样的盟约。蝉在飞之前曾有过多年的地下生活,像一个矿工沉身于湿冷、黑暗和孤寂中,只为了有一天可以飞翔,蝉以非凡的毅力等待着那个遥远的理想。若干年的艰辛,一夏的飞翔——蝉的一生。在时间上,蝉生命里的苦难与幸福的比例严重失调,可是一代又一代,蝉们义无返顾地走着这条老路。 我注意观察过蝉的蜕壳过程。 炎夏的一场雨过后,蝉狗(知了狗)一夜之间破洞而出,土黄圆滚,笨拙的躯体沿着树干、枝条不停地向上爬,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巧妙地离开了危险地带在树的高处开始蜕壳了。刚蜕出来的时候蝉身是半透明的绿色,很美丽。濡湿的翅膀蜷缩着,很像两团皱折的降落伞,过一段时间,蝉的躯体逐渐变成黑褐色,随着坚硬越来越丑,揉皱的翅膀却在阳光下伸展、干燥、坚挺、展开,翅脉清晰透明美丽无比充满着力量。也许蝉最后一次把美色抵押给上帝是用来巩固与坚强它的飞翔,几个小时内它就蜕变成一只能飞善鸣的蝉了。此刻我在想,假如蝉没有这双翅膀,岂止黄雀在后,或许早已灭绝于世,看来上帝恩赐它这双翅膀正是为了在炎热的夏天在闷热中听到高昂振奋的歌声。 西方有个荆棘鸟的传说,说有一种鸟它毕生只唱歌一次,但歌声比世上任何生灵的声音都悦耳。它一旦离巢就要去找一棵荆棘树,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然后在树枝间婉转啼鸣,这时它完全超脱了垂死的剧痛。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这卓绝的歌声。只有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传说令人动容,可惜这世界上并无这样勇敢的鸟。倒是蝉体现了这种类似的精神。可是人们为何接受这样一个虚幻的形象而忽略现实生活中确实地存在呢?原因有几,其一是蝉吸树汁为生,被归为害虫之列。其实,每一生命的存在都有它的食物链都必须以一些食物为生,如虎豹的矫健是以无数的羚羊和牛犊的生命换来的,可是人类有一种欺软怕硬的偏习,对凶猛的动物不敢妄加评判,反倒敬畏,而无畏地去声讨蝉的罪过了。如果以动物的角度来看,毫无异议,人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害。 因为蝉是害虫,许多人捉不到会飞的蝉,倒是挖即将蜕壳的蝉狗成了正义之举,于是蝉成了高蛋白的口中餐。蝉积多年含辛茹苦的理想被扼杀在即将实现的一刹那。当被炸得油汪汪,金灿灿的蝉(或蝉狗)躺在盘子里——我又能说些什么,只觉得那是真正的断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