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中午時分,街上各種餐館都散發出誘人的飯香,她第一次發現這條街上竟有這麽多大大小小的餐館。平時只吃盒飯的她,決定好好下次館子。 她找了家看上去最氣派的中餐館,挑了個可以俯瞰小鎮中心廣場的位子坐了。菜單上居然有北京烤鴨,$36一隻。她心裡動了動,就要了半隻。 從香山回學校的路上,就有一個餐館,好像就叫“北京烤鴨店”。鴨子是¥36一隻,國內是先付賬,後上菜。他支吾着說,今天出來玩的花銷,還不知如何向他太太解釋。她立刻明白了,說飯錢她付,多謝他花了一天的時間陪她。那裡的烤鴨味道遠比全聚德的遜色,但對於飢腸轆轆的她和他,絕對應該是一頓美餐,可她卻食不知味。 鴨子端上來,焦焦脆脆的顏色,撲鼻的香味,卻勾出那埋在心底的難言的滋味。 “他愛我嗎?”每次這個問題冒出來的時候,她就以他在香山上說的話來回答。 “我愛他嗎?”她腦子裡第一次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 她笑了,這個問題太傻了,答案顯而易見。不愛他,為什麽苦苦的等待;不愛他,為什麽時時牽掛着他,每個月就盼着聽到他的聲音,即便他說話的內容她沒有任何興趣;不愛他,我為什麽會那麼在乎他的感受…… “我愛他什麼?”她的笑止住了,她被自己問住了,愛他什麼?這個問題還沒搞清,自己就跌跌撞撞的走了十八年! 她忽然慌亂起來,就象個粗心的小學生,沒有看清作文題,就洋洋灑灑的寫了長篇大論,快交卷時發現跑了題。 她茫然的走出餐館,來到圖書館前的草坪上,仰面躺下,陽光直射到臉上,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眼前是一幕血色。原來太陽的本色就是紅色的,七色的陽光是要折射的,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教堂的鐘聲驚醒她的時候已經可以聞到晚餐的香味了。她猛的坐起來,好半天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開車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想起了美容小姐送她的光盤,塞進唱機,熟悉的樂曲飄揚在車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將車窗搖下,讓青春的音符隨風飄落,她仿佛可以聽到音符歡快落地的聲音。 回到家,暗淡的四壁和熟悉的氣味,又讓她回到了現實中,陽光和青春被她身後厚重的門關在了外面。她看了看並不整潔的屋子,心裡生出一份緊迫感,忙找出笤帚、抹布,開始收拾屋子。 她先將隨意堆放的衣物分類,或是扔進洗衣機,或是掛進衣櫥;一些零亂的雜物收進抽屜,然後開始做衛生。她細緻的抹去犄角旮旯的灰塵,連床下桌底都不放過,因為她知道他很愛乾淨。 撤下已經洗舊了的枕套床單,她翻箱倒櫃要找出那一套新的白色床罩和枕套,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無意中就看到了箱子裡的二十幾本日記,她坐在地下翻看,篇篇都是寫他,本本都有淚痕。她的心在滴血,為她蹉跎的青春和浪擲的情感。 “我是應該給你一個機會,”忽然就想起他電話中說的, “他為什麽總是用這種口氣?他可憐我嗎?他在施捨嗎?”她既傷心又憤恨,將日記本收回到箱子裡,身心都很疲倦。 她坐到鏡前,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原本有些蒼白的皮膚,已經被曬得紅紅的,額頭鼻尖兒還冒着油光。她披下長發,學着美容小姐的樣子,弄出一個短髮的造型,看上去很象高中時參加完運動會的樣子。 她其實很喜歡短髮,“為什麽非要去迎合他的好惡,他又何嘗在乎過我的感受?”她心裡這種感覺強烈起來。 一回頭,看到床頭的電話、杯中的殘酒,這些東西忽然讓她好生厭倦。她把酒杯連同半瓶葡萄酒一同放進垃圾桶里,覺得好痛快。第一次將他從心裡最重要的位置拿下來,感覺真的很好。 不知道夜裡幾時成眠,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十點多了。她吃過早餐就又來到了美容美髮廳,要將長發剪短。 美發小姐為她選了時下最流行的髮式,將頭髮染成栗色,中間的一綹頭髮挑染成桃紅色,清秀俏皮。 小姐看到她被曬紅了的臉,主動要求給她免費化妝,當她走出美容院時,從櫥窗的玻璃反光中打量着自己的倩影,不自覺地挺直了身子,人也輕快了。 她決定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為他也為自己。她到一家名牌女服裝店買了身套裙,配了鞋和手袋,耳環和項鍊,她故意走到有男人的地方,看到異性們欣賞的目光,肯定了自己的鑑賞力。 回到家,在餐桌上擺上花瓶,插上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再重新審視了一下小屋,覺得滿意了,她才啟程去機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