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昆明吃過晚飯,坐夜行火車去大理。他們坐的是硬臥,硬臥一共三層,最下面的一層空間最大,中間其次,最上面的地方最小,躺下都無法坐起來。正像關晴想象的,她的鋪位就在最上面。不過這次倒是她希望得到的,因為下鋪雖然寬敞,可是中鋪和上鋪的人睡覺前,基本都坐在那兒,根本無法休息。中鋪雖然好一些,但是上鋪的人要踩着中鋪才能上去,還是比較髒,就屬上鋪乾淨、清靜。 關晴早早就爬到上鋪,躺下了,她覺得精疲力盡。下鋪打牌的聲音,說笑的聲音漸漸遠去,她睡着了。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關晴也不清楚,等她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人們都開始洗漱、收拾行李,可能很快就到大理了吧。 到了大理,關晴本來想自己先上車,找個靠前的座位坐了,但是轉念一想, 雖然換了司機也換了車,也沒有人說座位是固定的,但是坐了誰的座位,沒準兒就又把誰給得罪了,與大家剛剛緩和了的關係也許又要緊張起來,何必再招惹是非呢?於是關晴放慢了腳步,拎着包,走在了大家的後面。 也許是條件反射,關晴的腳一踏上旅遊車,胃裡就開始翻騰。她站在車門的階梯上,望了一眼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排的座位,皺了皺眉頭,深吸了一口氣。 “張園,你看你是不是和關晴換個座位?你座位旁邊的窗子是這輛車上唯一的可以打開的,這裡離門和垃圾桶都比較近。” 張園遲疑地站起來,她不想坐到後面去,可一時又找不出任何有力的理由來拒絕,在雲南她並沒有做導遊的責任,況且,就是有,她坐到後邊也不妨礙,畢竟她不用象呂京一樣替大家講解。張園往車廂後望去。車裡的情侶們都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有誰反對她坐到後面,她只好拿了自己的包坐到了後面。 關晴本來還想謙讓一下,她想說她是吃過抗暈藥才上車的。可是看了一眼張園,她沒有說。張園起身向後走時,關晴才說了聲:“謝謝張導!” “你應該謝謝呂導才對!”張園頭也不回地說,聽得出聲音里的不滿。 關晴沒有說什麼,只是對呂京投去感激的一瞥。呂京正回頭和司機說着什麼,並沒有看到。 車子開動了,雖然開着窗,可是胃裡還是不舒服。關晴把頭靠在窗子上,閉上了眼睛。 “現在我們大家要去的地方就是《天龍八部》中段王爺的治理的國土-----大理國。我們下一站就是大理古城。大理城方圓12里,城牆高2 丈5尺,厚2丈。東西南北各有一個城門。從一個城門走到對面的城門只需大約40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帥哥改名為“阿鵬”,我們的美女們全部都叫做“金花”,大家知道是為什麼嗎?” “大家都說對啦,是源於電影《五朵金花》”呂京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有誰知道金花是哪一個民族的姑娘?” “這位金花說得對,是白族。白族姑娘的服飾非常亮麗。漢族文化里的浪漫通常以四個字代替,那就是‘風、花、雪、月’。大理自古就以“風、花、雪、月”著稱,也就是大理的著名四景: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而這四景都在我們白族姑娘的帽子裡了……” 也許是因為吃了抗暈車藥的緣故,關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到了大理古城,張園和呂京帶着大家進城。走到城門口,兩個小姑娘拎着花籃,手裡舉着玉蘭花向張園兜售。張園不想買,故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 呂京開玩笑說:“快收起來吧款姐兒,別嚇着孩子,他們沒見過這麼大的票子。”說着,掏出一塊錢,買了兩朵紅線穿着的白色玉蘭花,遞給了張園。 “哎,呂導,就給張導一個人買?我們這麼多金花在這兒看着呢!” “我不是怕你們的阿鵬哥有意見嘛!” “我們沒有意見!”男士們跟商量好了似的,齊聲回答。 “對,他們沒有意見!”女士們也異口同聲地說。 “好好好,那就再買十個!”呂京掏出10塊錢。 關晴躲開人群,徑自往前走去。也許是因為他們到得早,古城裡並沒有太多的人,周圍的商埠正在把小商品擺放到商店外面。有一家商店叫做“大理茶花王”,門前坐着一位灰布包頭的灰衣長者,鬚眉皆白,手持一柄長煙袋,仙風道骨。 早就聽說大理的茶花非常有名,關晴還從來沒有見過茶花,於是走進商店。商店裡的所有商品都與茶花有關。刺繡的披肩、圍腰、圍裙、坎肩、壁掛到手機套,都是各色茶花圖案;裝飾品、耳環、掛飾、手鐲、發卡等,有銀質的,骨質的、牛角質的,雕工精美,但都是茶花造型。茶花木雕、茶花燙畫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吃的茶花糖和茶花蜜,令人目不暇給。店內的導購小姐都是一色白族服裝,頭上都簪着仿真絹制茶花。 關晴買了兩個披肩、兩個手機套,還有兩套明信片,然後問導購小姐:“你們這裡有真的茶花嗎?” “你去問門口的阿伯,他家裡有很多茶花。” “阿伯,您知道到哪裡可以看到茶花嗎?”關晴走出店門,站到老人面前問道。 老人眯縫着眼看了看關晴,說:“金花,現在不是茶花開的季節,要到冬末春初時茶花才會開。那個時候歡迎金花再到我們大理來,我請你到我家來賞花、喝茶。” “阿伯家的茶花品種很多,僅是珍稀花種就有十幾棵,要不然怎麼敢稱為‘大理茶花王’呢!”跟在關晴後面的導購小姐說。 “噢,這家店是您的呀!”關晴驚訝地說。 老人叭嗒着煙袋,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自豪。 “那您家裡有沒有段譽說的那些名貴茶花呢?像是“十八學士”和“抓破美人臉”之類的。” 老人從嘴裡抽出煙袋,一直眯縫着的眼睛也睜大了,從竹椅上探起身子,急切地說:“金花,你再說一遍,是什麼茶花?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知什麼時候呂京已經站在了關晴身後,他笑道:“阿伯,別着急,金花說的是小說里寫的茶花,就是幾年前在咱們這兒拍的電視劇《天龍八部》裡說的,當不得真的。” “原來金花是說笑話呀”老人這才釋然地坐了回去,重新將煙袋放進嘴裡,眼睛也再度眯了起來。 關晴有些不高興,和呂京一起往前走時說道:“誰說我在說笑話?怎麼就當不得真?” “我沒說你說笑話,是老伯說的,當不得真是因為據我所知雲南目前也沒有一株這樣的茶花,那是金大俠的神來之筆。”呂京忽然想起手裡捏着的玉蘭花:“差點兒忘了,這個是給你的。” 關晴看到呂京剛才在城門口買花,只是沒有料到還有自己的。她伸手接了,玉蘭花的馨香立刻傳了過來。 “謝謝!” “不客氣!你要是真的想看茶花,春節前後這裡總有茶花展,所有的珍稀品種和新特品種的茶花都會展示出來,還會選花魁,可熱鬧了,到時候你再來看!” “呂導, 你真的是藏族人嗎?”關晴突然問道。 “怎麼,我長得不象嗎?”呂京停住腳步看着關晴,關晴的問題很是出乎呂京的意料。 “我也不知道康巴人應該長什麼樣,只是覺得你對漢文化好像特別了解,我也說不清,只是感覺吧。” “厲害呀,我做導遊五年了,帶了這麼多遊客,你是第一個覺得我對漢文化了解深刻的人。”呂京再次仔細看了看關晴,關晴避開他美麗深邃的眼神,繼續往前走去。 “14歲時我小學畢業,國家出錢保送我到天津紅光中學去上學……” “等等,你說什麼,天津嗎?”關晴猛地回過頭,興奮地打斷了呂京的話。 “是呀,是天津市河北區……” “建昌道!我有一個朋友家就住在建昌道,我常去他家玩兒,每次都要路過紅光中學, 哦,對了,他弟弟就在紅光中學上學。我是天津人呀! ” “真的嗎?我說怎麼好象在哪裡見過你,覺着眼熟,說不定我們真的見過。”呂京也很興奮。 “我們平時住校,每年只是假期才回家,我在天津生活了六年多,高中畢業後又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學,你說我的小半輩子都是在中國的心臟城市度過的,我對漢文化能不了解?我一直跟別人說,天津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對天津的感情特別深,特別是天津的特色食品,總是可以夢到。”呂京咂嘛着嘴,很嚮往的樣子。 “為什麼是夢到?”關晴好奇地問。 “吃不到,只好夢到嘍!”呂京很調皮的笑了。 “那你怎麼又來雲南了?” “雲南是我的第一故鄉呀!” “你不是說你是藏族嗎?你不是從西藏來的?” 呂京笑道:“藏族人並不都住在西藏呀,我家在雲南迪慶阿壩藏族自治州,雖然不是西藏,但也是藏族。你剛才不是稱我為康巴人,就應該知道我住在後藏呀!” 關晴雖然是學文科出身,但是她的地理概念一向混亂,知道自己又出了丑,趕緊住了嘴,低下了頭。 “大學學的是旅遊專業,本來我是準備畢業後到前藏去工作的……” “呂導,快點兒吧, 我們大家都到齊了,就等你們倆了。”說話的人將“你們倆”說得很重,城門口站着同團的人,都在笑吟吟地看着關晴和呂京。 呂京笑了,回頭對關晴說:“快點兒,老鄉!” 關晴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了,因為她覺得連耳朵都發熱,跟在呂京身後跑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