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妓

                                                                       李公尚

于绍勤梁厚铧自幼厚交，长成依旧至朋无间。于绍勤在美国当了教授，梁厚铧深感惋惜，电话中感慨：出国自绝前程！如果你在国内，绝不至落魄于此。是时梁厚铧是省会城市的副市长。后来梁厚铧当了省科协主席，官拜正厅，于绍勤亦于电话中叹息：你本就是做学问的料，即便曲线上升，都绕不过文人的命。

三个星期前，梁厚铧打电话告诉于绍勤，他将带领本省科技界代表团访问美国。于绍勤听了兴奋不已。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

此后两人天天通话。梁厚铧告诉于绍勤，去美国有三件事需要帮忙，第一，到华盛顿后，他不想参加团组活动，届时要绍勤陪他转转。第二，团里有三位重要人物，他们的子女都在华盛顿的大学里读书，到时去看孩子，要绍勤解决交通。第三件嘛……是最重要的一件，需面谈……

飞机一到华盛顿，梁厚铧就打电话给于绍勤：晚上见面，有要事相告。于绍勤说正要和妻子去他下榻的宾馆拜会，梁厚铧忙制止：切勿带嫂夫人来，我给嫂夫人备了薄礼，你捎给她就是。咱兄弟一起说话，有嫂夫人不自在。于绍勤会心窃笑，这小子又装神弄鬼，如此故弄玄虚，一定不可告人。

于绍勤兴冲冲地去和梁厚铧见面，故友相逢，喜不自禁。未及多叙，梁厚铧便向于绍勤介绍团里的三位重要人物：省委组织部的赵部长，省纪检委的罗书记，省广播电视厅的刘厅长。

赵部长握着于绍勤的手，一见如故；“早就听说于教授执教于世界名牌大学，桃李芬芳，誉满中美，你是家乡人民的骄傲 —— 刘厅长，我们能不能做一期电视节目，专门向家乡人民介绍于教授这样的海外杰出人物。”

刘厅长不甘人后，卓见先存：“我早就有这个意见，正打算向省委宣传部报计划。回去就按赵部长的指示，成立专门班子，制定摄制方案。像于教授这种世界杰出人物，不宣传是我们的失职。”

罗书记后来居上，一锤定音：“还要让省里的各大学，邀请于教授回去讲学，以让师生们多长知识，开阔眼界。”

于绍勤在一个社区学院任教，闻此受宠若惊，忙张罗请四位出去吃饭。梁厚铧说：“吃饭嘛，不必操心。美国有什么好吃的？说到吃，哪里也比不了中国。再说，我们在中国什么没吃过？”

梁厚铧告诉于绍勤：这次访问团共有十二位成员，四位领导，一位科协的秘书，其余七位都是本省的科学家。所谓访问，说到底就是找个理由让没出过国的科学家出来看看。我们四位已经出国多次，知道这种访问无非是到邀请单位走走看看，听听介绍，徒具形式，了无新意，所以明天就不参加了，由我的秘书带队出席。王部长，罗书记和刘厅长是借这次机会来看孩子的，明天咱俩送他们去后，你陪我出去转转。另外，我们四位还想对美国做一些深度考察了解。

王部长，罗书记，刘厅长听了，点头称是。于绍勤说：这没问题，这两天我全程陪同各位领导，只是不知几位领导想深入考察了解什么内容。

四位互相看了看，王部长说要回房间去打个电话，罗书记和刘厅长也说有些事要回房间处理，让梁厚铧和于绍勤具体详谈。

          剩下梁厚铧和于绍勤，两人便肆无忌惮起来。梁厚铧告诉于绍勤，他正为明年争取当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做准备。这三位在官场上都是“自己人”。王部长和罗书记是省委常委，这次组团访美，特意邀请他们三人参加，就是为了加深感情。

于绍勤笑着说：你老兄功力不浅，省委总共七位常委，你顺手拿下两位。梁厚铧顾不得客套，看门见山说，临来时，这三位和我开玩笑说，过去该玩儿的都玩儿了，该吃的也都吃了，这一生基本没什么遗憾了。只是还有一样没有经历过。如果这次出国能找机会体验体验洋妞，那就终生无憾了。上次我在电话里说让你办三件事，这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让你帮忙，找四位质量上乘的美国年轻女人，晚上陪一陪各位。

于绍勤听了颇犯踌躇。来美国多年，他自己一向没有胆量交往美国女人，现在到哪去找他们要的那种女人？梁厚铧说，别担心，临来前我专门打听过，美国有很多报纸刊登应召女郎广告，我们看不懂英文，你去找份报纸看看，上面应该有些不错的。

于绍勤到宾馆服务台要了一张《华盛顿邮报》，翻到广告版，果然有几家相关公司做广告。他读给梁厚铧听，梁厚铧说：违法的事咱们不做，既然报纸上能做广告，就说明合法。找几个洋妞活动活动筋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官员做事，无论对错，总能找到依据，因为官本位就是依据。于绍勤按照广告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对方让他提供宾馆的传真机号码，他们把有关资料传过来。很快，资料传来了十几张，上面列有不同年龄，肤色，身高，体形，胖瘦，眼睛颜色，头发颜色，技巧特长等几十位女士的名字和彩照，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资料要求挑选人在被挑选的女士名字和价格下面画勾，然后注明服务时间和地址，再传回去。

于绍勤把资料内容翻译给梁厚铧听，梁厚铧让他帮忙挑四位黄头发蓝眼睛，看起来顺眼的年轻白种女人，不要计较价格。于绍勤笑着说，这可不是菜市场买菜，别人可以捎买带，还是请各位自己挑选才行。梁厚铧听了有些犹豫，怕其他三位领导不好意思挑选。于绍勤说，你拿资料到各位房间去征求意见，就当汇报工作，让他们在照片上画圈。

梁厚铧按照于绍勤的办法，让各位领导画圈之后，喜形于色，对于绍勤说，你说的不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看罗书记，瘦小干巴，专门挑选身高体胖的。王部长也说搞丰满的过瘾。他们三位挑的都只有二十岁，我也不搞特殊化，也来个二十岁的。

时间定好后，于绍勤把资料传了回去。梁厚铧似有歉意地对他说，你我兄弟，本该有福同享，但是我们无法和洋女人语言交流，所以请你到时在房外的走廊里等着，一旦需要，给我们当翻译。我们四位都住这一层，其他团员都住下面几层，如果有人来找我们，你就说我们正在开会商量重要公务。一会儿吃饭时我给全体团员开会，宣布这两天的活动由秘书负责，今天晚饭后让导游带他们去参观夜景。

晚上八点钟，四位应召女郎花枝招展香气袭人如约而至。进了梁厚铧的房间，紧张兴奋恭候于此的四位领导不由眼花缭乱。于绍勤简单问了问四位女士的情况，她们都是附近大学的在校学生，虽然签约同一家经纪公司，彼此并不认识。

于绍勤再看四位领导，早已笑不拢口，只是记不得自己挑选了哪一个。于是只好凭观感重挑。王部长和罗书记先各挑了一位，还有两位刘厅长和梁厚铧互相谦让，让对方先挑。梁厚铧信手一指挑了一位。剩下的那位刘厅长一看，有些傻眼：人还漂亮，但是雄伟壮丽身高体胖。刘厅长想这不是罗书记画圈选的吗？ 再看罗书记，他正歪着头，咧着嘴，斜眼鉴赏他新挑选的小姐，状似走火入魔。

四位女士分别打电话给经纪公司，告知自己已经准时到达服务场所，并让各自的客户在电话里讲几句话予以证明。接着她们向各自的客户告知服务规则，逐一让于绍勤帮忙翻译：一，此项服务按约定价格只收现金，不收信用卡或者支票，服务前把如数现金放在女士方便拿取的桌面上，以便服务完毕后女士体面地收取。二，计算服务时间，按行业统一的倒计时表为准，洗澡时间和必须暂停的时间不计入在内。三，服务时间结束时如果客户需要加时，不到半小时按半小时收费，超过半小时不到一小时，按一小时收费。四，服务要使用避孕套。客户可以亲吻女士身体任何部位，但不可亲吻嘴部。五，服务完毕，如果客户感到满意，服务女郎欢迎客人付小费……

四位客户已不耐烦，罗书记忍不住说：行了行了，办点事这么麻烦，不就是想要小费嘛，完事后给你就是。只要让我们满意，钱不是问题。四位女士听了，表示感谢。

四位客户分别领着各自挑选的服务女郎回自己的房间，于绍勤站在走廊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要不是这次老朋友见面，还真不知道在美国如何召妓。正想着，王部长开门从房间里伸出头来，让于绍勤过去帮他问问，不戴避孕套行不行。服务女郎听了，直说不行，法规要求使用，她不能违法。王部长听了面有愠色，骂道：当婊子还讲法律，不知廉耻。我们花了钱，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我就是不戴她能怎样？服务女郎听完翻译，说那样她不提供服务。王部长听了作怒道：一个婊子神气什么，让她滚！换人。于绍勤赶紧劝住，说：美国就是这样，行有行规，盗亦有道。现在换人，一时不好找，即便找来了，也还是要戴的。王部长无奈，只好守一次法。

过了二十多分钟，刘厅长又开门从门缝里伸出头，气喘吁吁地叫于绍勤过去，着急地让他听听服务女郎说什么。服务女郎裹着浴巾站在刘厅长身后，把倒计时钟表按下暂停，对于绍勤说，麻烦你告诉他，他已经做完了，但服务时间没结束，我还属于他的，如果他不希望我离开，我愿意继续陪他，直到时间结束。于绍勤把女士的话翻译给刘厅长，刘厅长脸上掠过惊喜，嘟囔说：头一回见这种事，当婊子还这么敬业！美国小姐素质就是高。说着，搂着服务女郎转身关上房门。

又过了十多分钟，罗书记，梁厚铧和王部长也先后从各自房间里伸出头来，告诉于绍勤已经完事儿了，小姐不走，她们说什么也听不懂，让于绍勤问问怎么回事儿。各位服务女郎告诉于绍勤，客人已经做完，但服务时间未到，她们的身体仍属于各位客人，客人如果愿意继续玩儿，她们愿继续陪。于绍勤把服务女郎的意思翻译给几位，几位听了，嘻嘻哈哈地骂美国婊子是傻大妞，没事儿找事儿，然后搂着服务女郎回了房间。

服务时间结束时，四位又先后从各自房间的门缝里伸出头来，心急火燎地让于绍勤过去听听服务小姐说什么。站在他们身后的服务女郎告诉于绍勤，服务时间结束，问问他们是否加时，如果加时，要把现金准备好，放在她们方便收取的桌面上。

四位听后，不约而同地表示再加一小时，现金不是问题。然后急急忙忙缩回房间去。不久，罗书记又打开房门把于绍勤叫过去，让于绍勤去敲刘厅长的房间门，问刘厅长想不想和他换一换服务女郎。于绍勤敲门向刘厅长转告罗书记的意思，刘厅长隔着门大声说：来不及了，已经上山下乡插队落户了。

四位领导分别第二次做完后，各位装扮停当的服务女郎让于绍勤帮忙问问，客户对她们的服务是否满意。四位客户已经没了热情，面带倦容地敷衍说不错。于是各位服务女郎就问可否给她们小费。罗书记听后把手一挥，说：什么小费？不给！论说第二次加时还没到时间，就让她走，她应该给我倒找才对。

王部长也挥手赶她们走，说我们中国人从没有给小费的习惯，坚决不惯老外这些坏毛病。她们婊子能讲法，我们也讲法。于绍勤把意思翻译给四位服务女郎，她们听了，耸耸肩，撇撇嘴，每人拿出二十元给于绍勤，感谢他当翻译，然后离去。

第二天，于绍勤去宾馆接四位领导，一见面王部长精神振奋地说：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一觉到天明，时差一下就倒过来了。很好！很好！梁厚铧说：看来昨天晚上是累了，一躺下我就睡着了，连着做了两个梦，可惜忘了内容。总之，醒来后心情舒畅。

四位领导昨晚共同经风雨见世面，今天已经彼此不分，无所顾忌了。上车后刘厅长回味无穷地称赞美国小姐素质高，比国内小姐有趣味。罗书记洞察一切地说，其实这些婊子很会挣钱。一上床，就用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让你泄洪，我想玩儿得时间长一点，结果经不起她们软磨硬缠。泄完洪，服务时间没到，她愿继续陪，看起来她很傻，其实一点儿也不傻。你在她身上摸来弄去，很快又来劲儿了，一上劲儿就忍不住要第二次泄洪，可是第二次比第一次时间长，不知不觉到时间了，她便停下来告知时间到，问加不加时。她们把时间控制得很好。你说当时心急火燎的，哪能不加时？加时就得付加时费。你们说美国婊子骗钱的手段是不是很专业？

王部长听了，恍然大悟，说：难怪她们这么敬业，原来都是挣钱的手段。我估计，我们第一次付给她们的钱，经纪公司要和她们分成，她们加时挣的钱就属于她们自己了。因为经纪公司并不知道加不加时。早知如此，第二次应该让于教授帮我们砍砍价，要不，至少我们应该互相换着再玩儿一次。

罗书记说，我当时就想到要换，可是刘厅长舍不得。听说刘厅长昨天第一次泄洪，还没到位就忍不住开闸了？

刘厅长揶揄说：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赚了便宜卖乖。本来你订了一匹高头大马，却临时改变主意不要了。那匹高头大马跟我进了房间，脱了衣服一看，大腿差不多和你的腰一样粗，圆滚滚得很有劲儿，我一看就心虚了。等趴到她身上，觉得到位了，可她好像还没感觉，一个劲的示意让我往里走，我心一急，就泄了。也不知泄在里面还是外面。幸好第二次有了经验，加上她也善解人意，勤快体贴，感觉良好。

各位听了哈哈大笑。罗书记急乞白咧地追问感觉怎么好法？刘厅长故意说：一片肉乎乎的，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宽厚温馨，就像婴儿躺在摇篮里。罗书记听了，大呼自己亏了，第二次应该坚决和刘厅长换人才对。

男人的卑鄙，在于一旦把女人当成消费品，便对被消费过的女人由衷地轻蔑。各位回味着骂美国婊子是性机器，机械化强，人情味淡。王部长对于绍勤说：于教授，这次多亏了你，今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下次回国，找我们几个，决不会亏待你。

于绍勤把王部长，罗书记和刘厅长送到他们要去的学校后，对梁厚铧说：昨天晚上你们搞得那些大学生，说不定就是他们孩子的同学。如果他们的孩子也干这个……

梁厚铧打断于绍勤的话说，想这么多干嘛？昨天晚上的事儿还没完呢。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今天你要和我回宾馆，要几张有宾馆字头和标志的信纸，然后去你家用电脑帮我制造几张住宿费，餐费和买礼品的发票，用英文打，再用英文签名，回去我好报销，填补昨天晚上的花费。

于绍勤听了沉默不语。梁厚铧解释说，现在国内就是这样，和领导在一起做十次好事也成不了至交，只要和领导共同做一次坏事，立刻就能成为知己。

                                              2011年9月18日

                                              于美国佛吉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