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戴戴没有抬头,有人走到了戴戴的桌前,戴戴抬头亲切微笑:“请坐。请问你……” 笑容僵在脸上,戴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陈越,完全失了神。 陈越温柔安静地凝视着戴戴清瘦苍白的脸庞,控制着眼里不断涌上的泪水:“戴戴,我……做我女朋友好吗?” 戴戴的嘴唇颤抖着,她揉揉眼睛又睁开,眼前的人依然是陈越,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她想站起来,可是双腿仿佛根本不属于自己。她索性闭上眼睛,摇晃着头想要甩掉这要命的幻觉。 陈越看着戴戴摇头,心没有尽头地飞速坠落。他知道戴戴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许她真的已经答应了文林,所以……,他本能地想要转身,也许怀着一个梦想比打碎它要美好得多。但是,他不能就这样走掉。至少,他该说出那句他一直想对戴戴说出口的话,他转回身,反而向戴戴更走近一步:“戴戴,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我……” 戴戴突然停止了摇晃,她猛地张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越,真实感袭来,心里默默地想:“这不是幻觉,这是陈越,我……可是他不是在美国吗?他不是应该跟青雅在一起吗?他……我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 陈越看着戴戴的眼睛,像是清醒又像是迷糊,眼睛里有两个小小的他。陈越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戴戴,我……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一直都……只爱你。” 戴戴看着陈越,疯狂的眼泪代替了失去的声音。 “戴戴,做我女朋友好吗?” 戴戴疯狂地点下了头。 戴敏琴坐在沙发上垂泪:“戴戴,妈妈真是,当初不该多嘴,小陈是个病人啊!你,将来一辈子还长,你不能这么糊涂。” 戴戴靠过去,抱住妈妈的肩膀:“妈,我是医生啊,跟病人就是绝配!” 戴敏琴生气地推开她:“你疯了!那是绝症!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戴戴看着母亲:“我知道,我疯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疯了。可是,除了他,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妈,你真想看我一辈子当个老处女吗?” 戴敏琴看着戴戴倔强的模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戴戴走进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主任正在给一盆君子兰浇水,她站在一边没有做声。 主任头也不回:“小戴,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君子兰。” 主任放下花洒,拿了一张纸巾,开始慢慢擦拭花叶上的灰尘:“你知道有一段时间,这君子兰的价格都炒得飞到天上去了。现在算是分成三六九等,贵的还是死贵。不过,我这盆不值钱。” 戴戴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没有接话。 “可我还就偏偏喜欢它。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再值钱的君子兰,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才是真君子,真喜欢。你说,是不是?”教授深有感触地看着戴戴。 戴戴点点头笑了:“是啊,像主任和周教授这样的人确实不多了。” 主任一摆手:“我们算什么!这次跟巨信公司合作成立中心的事情虽然是告吹了,你不要管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你还是可以继续研究这个病,就以小陈的治疗为开端,我们和周教授合作决定合作,我们这边由你来负责,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戴戴呆呆地看着主任,心里充满感动:“主任,谢谢您!” 主任将手中的纸巾扔在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对戴戴笑了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年头小人当道,君子无影。可我啊,偏偏就喜欢君子!你可以走了。” 戴戴终于明白主任想说的是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晓洋怒气冲冲地来找文林算账,无论是逼走陈越还是软禁陈越,在她看来,都不是文林会做出来的事情。她一走进文林办公是的大门,就看见文林坐在老板椅上两眼冰凉地盯着她。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文林……”晓洋话声未落,文林就冷笑一声,突然拿起桌上放名片的大理石座狠狠地朝晓洋砸了过来:“我以为你答应了我的!” 晓洋大吃一惊躲避不及被砸中了肩头,她惨叫一声,彻底被激怒了:“答应你什么?不帮陈越找到戴戴?!你弱智还是脑子病变了?你以为你阻拦得了那两个人在一起吗?” 文林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晓洋冲去,一把抓住她:“我知道你巴不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一直想要取代戴戴,对吧?来呀,现在你有机会了!”文林将所有失去戴戴的怒气都发泄到晓洋身上,他满怀敌意地一把抓住晓洋,吻了下去。 晓洋从来没有如此委屈和心痛。她一直那么洒脱,或者只是故作洒脱。这个认识了十几年,自己偷偷爱过那么久的男人,自己亲眼看着他一年年,从老实木讷单纯善良的男孩,成长为运筹帷幄驰骋商场的男人。她一直以为他就算不爱她,至少还懂得她,是她的朋友。没想到……这个男人的眼里除了戴戴就只有戴戴。如果……如果她不是戴戴最好的朋友,这个男人也许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吧!自己在他眼里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利用的对象,接近戴戴的工具,而现在,没有不再具有任何被利用的价值,所以,他终于可以露出一切狰狞的真相。 晓洋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痛极伤极。她以为自己跟韩希仁谈起了恋爱,已经走出了对文林的感情。但显然不过是自欺欺人。爱情也许就是把世界上最能摧毁自己的武器交到对方的手里。爱或者不爱一个人,没有一个时刻比他伤害你的那一刻更能看得清楚。你有多痛,你就有多爱。 永远失去戴戴的痛楚和恐惧让文林像一头失控的狮子,只想用锋利的牙撕碎眼前的一切,如果可能,他想连自己也一起撕碎。不反抗也不回应的晓洋令他更加疯狂,那是一种他无法忍受的轻蔑,使他想起自己无能怎么努力,也无法走近戴戴的挫败。文林愤怒地将晓洋推倒在室内的沙发上,他需要彻底地占有一个人来填满内心那恍然的空洞,证明自己的存在,麻木自己的痛苦……。 戴戴从医院大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陈越。陈越靠在一棵大树上,也一眼就看见了从门口出来的戴戴。两人相视一笑。 戴戴将陈越从厨房推到房间里:“你先休息一下。等好了我叫你。”陈越无奈地坐在床上,望着戴戴甜蜜地笑了。 戴戴从厨房出来,走进陈越的房间,看他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戴戴探过头去,陈越立刻把本子收了起来。戴戴笑了笑也不追问。她走过去搂住陈越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 陈越笑着指指脸上。 戴戴又要去亲他,陈越却说:“口水!” 戴戴绯红了脸,抽出一条纸巾,伸手去擦,陈越的头却突然一偏,亲了戴戴的手指头一口。 戴戴“啊”地叫了一声,又是开心又是害羞地将那只手指头竖起来,看了又看。 陈越好奇地问:“你干什么?” 戴戴偏着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看它到底哪里特别,能得到你的香吻?” 陈越笑出声来,一把将戴戴拉进怀里,直接吻了上去。 戴戴坐在自己的床上给晓洋打电话,整个人连声音都甜蜜得像是春天的桃花蜜:“晓洋,陈越说一定要好好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现在很忙。”晓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戴。就算不恨她,现在的她也很难再去分享她的幸福。 “晓洋?你怎么了?”戴戴敏感地察觉到了晓洋的不对劲。 “没什么!真的……你……以后再说吧。”晓洋挂断了电话。 戴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看看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犹豫了片刻,翻身爬起,转身出了门。 “大半夜的,你又往哪里跑?”身后传来戴敏琴的怒喝。 “我去找晓洋,妈,你先睡吧。”戴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晓洋家门口,戴戴狠狠地拍着门:“晓洋,你开门!” 晓洋隔着门嚷道:“你滚回去吧。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别人还当我们是蕾丝边呢!” “我不管,你开不开门,不开门,我……打110了!” “该我打110吧?你要是太亢奋了,找你的陈越去,别来烦我!” “晓洋,你……你不开门,我就砸门了。你打110好了。”戴戴说完,果然开始踢门。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吵什么吵?真烦人!” 戴戴不管,一边踢门一边嚷道:“晓洋,我当你是我亲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今天不开门,我是不会走的!” 门里晓洋的眼泪涌了出来,猛地拉开了门:“那你就进来,让我好好揍你一顿吧!” 戴戴冲进晓洋的家门,一眼就看见了晓洋的模样,凌乱苍白,像燃烧过的白色火炭,轻轻一碰就会散成灰烬。她一把抱住晓洋,急得掉泪:“晓洋,晓洋,你怎么了?” 晓洋看着戴戴,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个巴掌:“我是真的要打你!” 戴戴被她一个巴掌打得差点摔倒:“你……怎么了?!” 晓洋不说话,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戴戴本能地想躲开,看见晓洋失魂落魄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晓洋的巴掌结结实实地又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晓洋见她没躲,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神经病啊?干嘛不躲开?!” 戴戴看着晓洋狼狈疯狂的样子,心里疼了起来:“你想打我出气,就打吧。总比让你憋着好。” 晓洋看着戴戴停顿了一秒,突然放声大哭,一把抓住戴戴:“你真讨厌,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戴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晓洋,陪她流泪。戴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晓洋,虽然不知道她受到了什么伤害,但是难得一次,一向洒脱坚强的晓洋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她的最脆弱的一面。 清晨,文林躺在床上,睁着通红的眼睛,将身体翻过来,整个头都埋到枕头里面,似乎那里还能感觉到戴戴的味道:“我真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 门铃响。他半天没有动。 门铃又响,传来戴戴的声音:“文林?在吗?” 文林翻身坐起,敲了敲自己的头:“我一定是幻听。”他翻身躺倒。 有人拍门:“文林,文林!”还是戴戴的声音。 文林立刻起身,冲出卧室,跑去开门,看见戴戴,他声音颤抖地:“真的是你?我以为……。” 戴戴进了门,看着文林憔悴的样子,面沉如水,一眼不发地怒瞪着他。 文林不安地看着戴戴,突然发现她的脸上深深的五个手指红印,心痛着急地问:“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 “你!”戴戴看着文林,眼泪涌了上来。 “我?”文林慌了神。“我没有!我……那是以前,我……。”文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可以伤害晓洋?文林……你以前对陈越做的事,我都可以不怪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你最不应该也最没有资格去伤害的,那就是晓洋!”戴戴越说越替晓洋感到委屈。 文林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身体晃了几晃,低了头,不知道怎么面对戴戴。 “你爱我吗?还是你以为你爱我?文林,我想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爱。我真替你遗憾,失去了晓洋!”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对晓洋,是我做错了。我会补偿她的。我……。”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你除了钱还有什么?文林……醒醒吧!你还想再去伤害晓洋一次吗?文林,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无法爱上你了。”戴戴看着文林失望地摇头:“对陈越,对晓洋,对我,爱是给予。而对你,爱是得到。你只是想得到我而已……得不到你就失望,就愤怒,就去伤害别人!文林……我们道不同不与为谋。这次晓洋放你一马,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望着戴戴离去的背影,文林呆呆地站在那里,甚至羞愧无言,不敢伸手去阻止。也许戴戴说得对,他……只是以为自己在爱戴戴而已,而其实,他还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戴敏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门铃响了,她透过孔眼一看,陈越站在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一边开门,一边堵住门口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陈越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来看看阿姨。” “那你现在看见了,请回吧。” “我有话想跟阿姨单独说。” “说吧,我听着呢!”戴敏琴依然站在门口,不打算让陈越进屋。 “阿姨,我现在还能站着,我想……在还能站着的时候,跟戴戴结婚!” “你!你说什么?你……”戴敏琴又急又怒,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戴敏琴转身朝屋里走去,她今天必须要打消陈越这荒唐的念头。站在门口,显然是无法办到的。 陈越将带来的礼物递给戴敏琴,戴敏琴冷笑一声,一把接过,随手扔在地上,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想干什么?跟戴戴结婚?你们现在在一起我就不同意,结婚?结你的头发昏!小陈,我跟你说,你有钱没钱,长得好坏我都无所谓,但是,你有病啊!我就戴戴这么一个女儿,你就可怜一下我这个单亲妈妈带大她不容易,放过她,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 陈越坐在她的对面,直视着她的眼睛:“阿姨,对不起。我……不会放手的。我想过,但无论是戴戴还是我自己,我们都没有办法放下对方。” “你要是不回来,戴戴总有一天会接受文林的!” “戴戴不会的。就算会,戴戴也不会幸福!” “你……跟你就幸福了?你要是没病,我二话不说,可是你得的是绝症啊!” “阿姨,得这个病的人也有活了几十年的。就算一个健康人,也未见得就能一直健康地活下去。阿姨,你觉得,现在的戴戴是不是比之前那么多年的戴戴都要快乐幸福有生气?跟我结婚,她会更幸福的。我虽然不能保证她的一辈子,但我能保证我的一辈子,都让她快乐幸福的。” 陈越的声音里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诚恳。戴敏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知道陈越说的是事实,看着陈越英俊无匹的面孔,心不由得有些软了,心想这孩子如果不是有病,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戴戴那个死强的脾气……还有这些日子来,戴戴脸上时时露出的那些幸福和甜蜜,那都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戴敏琴心里一酸,沉默了。 戴戴和陈越面对面躺在床上,凝视着对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突然陈越皱起了眉头,戴戴立刻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越摸了摸腰:“我的腰好疼。” “腰疼,我帮你看看,你翻过来。”戴戴立刻跳下床。 戴戴伸手想去帮陈越翻身,突然摸到一个有棱角的东西:“这是什么?” 戴戴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枚戒指,一双相交紧握的手,两只手的拇指托着一枚钻石,她惊喜地看着陈越。 陈越故作吃惊地坐起来:“哎哟,这是什么呀?我们发财了?” 戴戴一边笑,一边把戒指套在手指上:“好像是我的尺寸呢。” “这么巧?” 戴戴暗笑:“这个设计呢?” 陈越故作不懂:“这个设计怎么了?” 戴戴眼里都是感动:“看来你也没有忘记泰坦尼克。” 陈越满眼深情地看着戴戴:“怎么会忘记。那是第一次跟你去看电影,第一次正式认识你,第一次跟你说话。还有,你说的,你,不会放手。” 戴戴把戒指递给陈越。 陈越接过,跪在床上,将戒指举到戴戴面前:“戴戴,嫁给我好吗?我早就应该听从我心里的话,来找你。” 幸福的泪水涌了上来,这一刻所有无望的等待和曾经的痛苦都有了最完美的结局,戴戴微笑:“幸好,我一直都在听从我心里的话,非君不嫁。” 陈越感动地伸手将戴戴温柔地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爱你!过去,现在,将来,一生。” 戴戴幸福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伸出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陈越的。陈越反握住她的手,俯过头,深情地吻住了她。 (The End) -------------------------- 结束语: 不管小说本身的质量如何,对我而言,《握住他的手》都是成功的,因为它有头有尾,是我完成的第一部小说。 我满足了。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梦想,写小说,可是总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完成一部小说。往往开了头,便无疾而终。而这一次,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即使只有一个人读,我也要把它有始有终地写下去。而我终于做到了。 非常感谢一直以来给我支持的几位读者。尤其是思羽,给我的鼓励最多。谢谢你!虽然结局不是你所希望的那样,但是因为这是一个有原型的故事,真实故事的结局虽然没有小说这么完美,但是他们是在一起的,很感人,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有了写这部小说的想法。也要感谢快乐园丁的评判和指正,因为你的批评,我修改了故事的最后几章,虽然未必就比原来的强,但是至少,我尽力了。我对自己有了交代。 再次感谢所有的读者,祝你们幸福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