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度瑞拉被英俊的王子揽在怀中舞蹈着旋转着沉醉着。头顶上是一尘不染的水晶灯,四壁是烫金的雪白墙纸,脚下是意大利的华贵云石,耳边是悦耳的音乐,四周是衣香鬓影中一双双艳羡嫉妒的眼睛。真不想离开啊,这个华丽的世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还有英俊而高贵的王子。但是屋角高耸的落地大钟却毫不留情地一直滴滴答答地提醒着她,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魔法就会消失,华贵的马车会变成南瓜,挺拔的车夫会变成老鼠,一身的丝绸华衣会变成布满灰尘的葛布……
“我爱你……我爱你……”王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呢喃。仙度瑞拉抬起晶莹的双眸,看到那一双迷醉的眼睛里去了:“真的爱我吗?”
“是的,是的……从未有一个女人如此打动我的心……从此今生,为你生为你死……”
“你爱我的容颜还是爱我的华衣?如果……如果……”
“不……不,没有如果,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唯一,请告诉我,请告诉我你的芳名,我要从此将它镌刻在我的心上,再也没有地方让任何女人涉足……。”
“亲爱的王子……请放开我吧……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前,我必须离开这里……。”
“亲爱的,请相信我!午夜的钟声响起的时刻,这里所有的眼睛都可以为证,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将跪在你的面前,请求你赐予他婚姻的幸福。”
仙度瑞拉犹豫了,看着王子深情的眼睛,自问“是不是该相信一次,相信爱情。”
看出了仙度瑞拉的犹豫,王子突然松开了她,“请等着我……我去取出家族世代相传的戒指,当午夜的钟声响起,它将会见证我对你不变的承诺。”王子转身离去。
滴答滴答,午夜即将来临。仙度瑞拉一步步朝门口退去,内心挣扎着,脚步越来越缓慢。
车夫出现在门口,朝着仙度瑞拉焦急地招手,“快呀,快呀……”
仙度瑞拉转过了头,看着车夫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想要相信他,相信爱情。”
车夫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仙度瑞拉:“走吧……可以相信男人,也可以相信爱情,但是不要考验男人,更不要考验爱情。”
他猛地弯腰飞快地脱下了仙度瑞拉的水晶鞋:“不要让这水晶照见最无法预料的真实”。仙度瑞拉惊讶无比,却被他拉着朝前跑去。王子的侍卫拦住了他们:“殿下吩咐,在他回来之前,这位小姐不可以离开王宫。”
仙度瑞拉看了一眼墙角的大钟,午夜只在瞬间了,一只老鼠出现在这样的大厅,迎接他的只会有一种结局。仙度瑞拉一把挣脱了车夫的手,将他推了出去:“你……快走吧!我会面对我的选择。”
钟声终于为了午夜敲响。车夫骤然消失,王子也出现在大厅的另外一端。
仙度瑞拉看着自己身上华美的衣裙突然变成了褐色的葛布,没有蕾丝,没有花边,没有珠串,只有一道道的污渍一道道的补丁。发带断裂,整齐高挽的发丝也披散下来,如寻常一般布满了灰尘。
她看见王子眼中的难以置信,看见继母和两个姐姐眼中的幸灾乐祸,看见那一双双眼中的羡慕变成了惊恐。
侍卫们惊慌地看着地上的那套车夫衣裳变成了树叶,底下钻出了一只硕大的老鼠,朝花园里逃窜而去。
“妖怪!她是妖怪!”大姐姐率先叫了出来。
“妖怪!妖怪!妖怪!”二姐姐和继母叫了起来,人群中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
仙度瑞拉静静地看着大厅对面的王子。王子眼中是不解和疑惑,然后王子朝她冲了过来,愤怒地叫嚷道:“她呢?我的爱!该死的女巫!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仙度瑞拉一把拉住王子:“殿下,殿下,白玉被包裹了泥土,水晶被沾染了灰尘,难道白玉就不再是白玉,水晶便不再是水晶?我就是她呀,不过是换了一件衣裳。”
王子厌恶地推开仙度瑞拉的双手:“肮脏的女巫,请拿开你污浊的双手。我爱的女人有着世界上最乌黑的头发,最洁白的肌肤,你这样肮脏卑贱的女人,不要妄想取代她。”
王子嗖地拔出了腰悬的利剑:“告诉我,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如果找不回我的爱人,我发誓,不惜让无辜的剑刃沾上你罪恶的污血。”
仙度瑞拉笑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魔法已经消失,就像你的爱情,它让我对午夜的钟声充满了希望,却没想到那是令人失望的丧钟。你的爱是那双水晶鞋,并不是穿鞋的双足。拿去吧,拿去吧……”仙度瑞拉指着地上那一双晶莹华丽的水晶鞋,转身赤足朝厅外走去。
王子的剑从身后刺来,毫不犹豫:“我说过,找不回我的爱人,这柄剑就会刺穿你的胸膛。”
仙度瑞拉缓缓地倒下。鲜血从胸口喷溅出来。她回眸看了王子最后一眼,几不可闻地叹息:“仙度就是灰尘,瑞纳就是贱人,你的爱只是魔法的幻影……”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乱作一团。王子悲伤地呼号着:“女巫已死,封锁王宫,我必要找回我的爱人。”
侍卫呈上了水晶鞋,王子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样美丽的鞋子,只有她才能穿上。下令全国,我势必要找出鞋的主人。”
仙度瑞拉的尸体被扔出了王宫。一只巨大的老鼠在侍卫转身的瞬间将她拖走。
仙度瑞拉母亲的坟头上那棵婆娑的许愿树下,躺着灰姑娘的尸体。在夜色之中,许愿树低下了枝条,刺穿了她的四肢,生命之液缓缓流动,仙度瑞拉茫然地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啊,想起来了:昨夜王宫举办舞会,无法参加的她到母亲的坟前委屈地哭泣,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胸口隐隐作痛,她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近中天,继母和姐姐们一定又要打骂她偷懒 了。
仙度瑞拉回到家中,迎来的是继母和两位姐姐的尖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仙度瑞拉茫然地看着她们,意外地看向疲惫伤心的父亲:“父亲,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昨天去看望母亲,在她的坟上睡着了。我并没有偷懒。”
父亲惊喜地站起来:“原来不是你!她们一定是认错了。可是女儿……为什么你没有去参加舞会?为什么你穿着这样肮脏简陋的衣裳?”
仙度瑞拉看向继母和姐姐们:“父亲不在家,我便是这个家里的女仆,任她们驱使。我头上的灰尘,我身上的污垢都是因为我的母亲躺在坟墓里,而这里站着的却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有两个女儿的你的妻子。”
父亲愤怒地看向继母和姐姐们:“你承诺过我会对我的女儿视如己出,做她的母亲,可如今我却看到我的公主变成了女仆。走吧……你不再是我的妻子,你们也不再是我的继女……我女儿的身上有多少污垢,头上有多少灰尘,你们的心里就有多少。为了隐瞒自己的卑鄙,你们甚至编造出她变成女巫,已经死在王子剑下的谎言!”
“不!不!不!”继母和姐姐们连声尖叫。“你……你这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
仆人们一涌而上,将母女三人推出了城堡。
仙度瑞拉穿上了父亲带回的丝绸衣裳,头上是黄金的发饰,妆点了价值连城的珠宝。王子带着那双水晶的鞋子走遍了全城,终于来到了仙度瑞拉的家中。
当王子看见仙度瑞拉的时候,便一眼认出了她。他激动地呈上那双水晶的鞋子。
仙度瑞拉看着陌生的王子,陌生的鞋子,胸口猛地疼痛起来:“拿走……拿走……这鞋不是我的,我穿过继母的木头屐,穿过父亲的黄金鞋,但从来没有穿过这双让我痛苦的水晶鞋。”
“我的爱……你一定是中了那可恶女巫的邪术,记不得我们曾经相爱。请穿上这双鞋吧,它能证明一切不是我的虚幻……”
仙度瑞拉摇摇头:“陌生的王子,我同情你失去爱人的苦楚,可是白不能变成黑,虚幻不能变成真实。我不曾离开过我家的城堡,就像我的父亲从来不曾送过我一双水晶的鞋子。”
王子摇头:“不!不!请无论如何穿上它!只有你美丽的双足才是它唯一的主人。那时必定会证明我说的句句是真。”
“女儿啊……你就满足王子的愿望吧。恋爱中的人总是这么固执已见。”
仙度瑞拉只好微笑着,伸出了双足,却无法穿上。看着王子失望的脸,仙度瑞拉收回了双足。
她一直穿的都是姐姐们的剩鞋,从来没有合脚过,直到父亲归来,她才穿上了黄金鞋。可是也许是穿不合脚的鞋多了吧,她的足下有两个大大的疤痕。
不死心的王子哀声问道:“那么……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难道,难道你不叫仙度瑞拉?”
仙度瑞拉的父亲回答道:“尊敬的王子殿下,小女名叫Crystal。”
“仙度瑞拉?灰尘?贱人?”Crystal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没有回答王子,只是在心中想到“那是每一个贫穷女孩的名字,曾经也是继母和姐姐对我的称呼。原来,他说爱她,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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