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文革期间的农村生活 现在人们讨论幸福指数。什么是幸福?——“不管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人,有希望的时候就是幸福的时候。”这句话忘了是谁讲的了,我觉得真是至理名言。什么好东西,总是在将得到未得到的时候最幸福,真的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可能还觉得不如原先所想的好。所以有理想的时候,有希望的时候,就是幸福的时候。一个人苦点没啥,只要他相信以后会好起来,再苦他也能忍受,最怕的就是不光日子过得苦,而且什么希望也没有,那就死的心都有了。 我那下乡的时候,从物质上来说,比今天当然苦多了,但心里不苦。一是当时大家都差不多(是差得不多,不是说没有一点差。我那些在高中读书,在城里工厂工作的同学当然比我要好点。),没有比较就不觉得苦;二是心里满怀希望。所以暂时有点累,有点苦也能忍受。 我那个希望,说起来都很好笑,是希望在大队的米厂里谋一个位置。我们每天下田劳动,大队米厂的几个工人总是从我们田埂上走过。往往我们工作一个小时了,才看见他们走过去上班;等到他们下班走过了,大约再过半小时,我们也就可以洗洗脚,洗洗农具,收工回家了。星期天,他们可以休息,我们却还要劳动。所以我特羡慕他们。希望自己哪天也能像他们一样。 当时的祖国,也是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有鼓舞人心的好消息。我下乡是在1971年,整个社会已经基本趋于平稳。国内外形势发展很快。一会儿是美国的尼克松来了,一会儿是日本的田中来了。报上每天都在报道哪个国家跟我们建立外交关系了,当时的《人民日报》几乎每天都要发表一篇社论《祝贺我国与XX国家建立外交关系》。科技与工业方面也常有好消息。人造卫星一会儿上天了,一会儿回收了。当时我经常看《参考消息》,从许多西方国家的评论中得出一个总的结论,就是中国将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实现工业化。那时候将需要大批的工 人。所以我给自己定下的是,最迟到80年就可以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 我们的生活也在一天天的改善,物资供应也一天天好转。步子不算很快,但确实是一天天好起来。比如化纤混纺的面料等等,我们慢慢地都开始有了。现在的人是喜欢纯棉的,值钱。那时候是化纤的值钱,因为看起来色彩鲜艳,挺括。我在农村劳动,有一次去外地开会,生产队的姑娘们还托我给她们带什么“三合一”混纺的布料。其实我哪里知道这些。根本连布料商店也没去。政治斗争还有一些,但总的来说趋于平息,记得就是在后来74年到75年末,那时候提出“走资派还在走,革命派要战斗”,有过一阵政治斗争,公社里有几个造反派又闹过一阵子,不过那个时候风波已经不太大,我们也不太感兴趣了。现在有许多年轻人以为“十年动乱”就是这十年当中每天都在吵吵闹闹,都在互相斗来斗去,那是不符合实际的。这种情况其实只存在于从1966到1969的三年当中。各级“革命委员会”建立以后,基本就安定下来了。 物质生活的苦与不苦,是要有比较才能说的。你如果享受过了空调,没有空调你就会受不了,但是如果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空调,那没有空调也不会是什么问题。有把扇子你也就满足了。何况没有空调的时候,天气也不像现在这么热。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幸福了。今天的年轻人当中就出来这么一句“名言”,说是:“我每天都在杀人还是自杀中徘徊。” 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们这样说,“就算我一生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在这个城市里买上一套像样的房子。”其实他们生活不苦,就是看不到希望。 所以,幸福的关键在于有希望。而且这个希望必须是扎扎实实的,不能是空的气泡。不能是股市当中那种炒概念。比如什么GDP呀,世博会呀,这跟老百姓生活有什么关系。社会安定,在这个基础上逐步地改善生活,这个才是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