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夏威夷一个老人公寓的十一楼,这个公寓里面住了不少南韩人,也有些白人。
五楼有个大游泳池,VIEW 也不错,主要优点是整个房子管理不错,比中国人集中
的老人公寓干净得多。
但是也有不少非常不差强人意的地方。这里的人,尤其南韩人长得非常凶悍,在楼
内碰到是不打招呼的。我顺照礼仪之乡北卡的习惯与他们打招呼,碰了几次钉子后
决定入乡随俗,除了看到白人, 或者我肯定是日本人的时候说个哈罗, 其他人一
律都闭眼假装看不到。
再有不习惯的就是夏威夷的吵闹,司机喜欢按喇叭,加上这个城市老人多, 因此每
天都有不少救护车响着警笛飞驶而去。附近又在盖高楼,建筑工地上各种击打的声
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再加上旁边有个修车店,这个店里调度之间联系都用我们文革
时的那种高音喇叭,所以每当我躺在五楼的阳台的长椅上闭目享受大自然的煦色韶
光的美妙深刻,周围传来至少有十种不同的声音,摩托车飞驰而去的声音,汽车喇
叭声音,救护车声音,修车铺高音喇叭声音,盖楼的锤打声音,飞机天空的声音,
加上布谷鸟乱叫的声音。对于我这个在北卡幽静环境中已待了十多年的人,实在是
不堪忍受。但是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大约过了几个月后,这些声音对我就成了
耳边风,不再刺激我了。
可是有一件事我实在适应不了,就是我房间下面某处有一个南韩人每天听朝鲜广播
到深夜。第二天请晨四五点又开始听,声音虽然没有强烈到像摩托车飞驰和救护车
尖叫,但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已经足够干扰我的睡眠了。
我找了房子的经理,她说可以在声音发生的时候,找晚上值班的门卫去跟他讲一讲。
一个清晨四点在声音响起的时候,门警发现了楼下那位先生,敲了他的门。他非常
不耐烦地开了门,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韩国人,他对我们的要求完全拒绝,认为这是
他的权利。门警耸了耸肩,也没有办法。
我明白我现在已不再位于彬彬有礼的西方文明社会,而进入了黄色的东方世界,我
开始慢慢回忆在中国时的经验,思忖在中国的时候碰到这类事,应该怎么对付。
我需要慢慢地酝酿自己的中国精神和中国感情,现在如去用这几年培养起来的西方
习惯去对付韩国人是对狼弹琴。慢慢地我仿佛又回到四十年前的北京,脑子中慢慢
出现一付图景:十来个人在公共汽车旁边拼命地挤,其实这十来人如果排队上去,
一分钟也用不了,现在由于谁也不让谁,汽车半天也走不了。这挤的人中就有我和
老鲍等几个反动学生,我们到农场去改造了两三年,处分到期了,学校在文革,武
斗正酣,没有人来管我们的事情。农场作为代管单位,就让我们回到北京自己找学
校。我们到了北京,就要坐公共汽车。北京人挤车已经成了精, 他们不从正门往里
冲,而是擦着汽车的边向车门攻,中间的人很快就被他们冲散了。我等从北大荒回
到首都,对北京这种挤车行情和绝窍都是不了解的,我们从中间进去马上就被那几
个看起来文弱清秀的女子冲撞到边上去了,眼看就上不了车了,老鲍觉得太丢人了,
迟疑不得,伸出手去就将那几个姑娘和小伙子,一把提了起来,摔到一边去了,嘴
里大叫,也不看看哥们哪里来的,俺是北大荒玩大麻袋出身的。俺也觉得这方法好
使,我们一个个成天摆弄二百多斤的大麻袋,力大无比,周围的人被我们一个个像
小鸡摔到一边去了,这样形势顿然大变,我们几个反动学生都首先上了车,留下那
几个北京人在下面大叫挤车只能挤,不能抓人,说我们不受规矩。我们到了车上高
兴坏了,这是我生平当反动学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高兴,觉得不愧北大荒一行,今天
回忆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激动。
看来我就要拿出当年挤车的劲来对付这个韩国棒子。
我研究了一下声音主要是从房间的一个角落的地板的缝中传来的,我决定以毒攻毒。
就将录音机放到那个缝的旁边,在清晨韩国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放入一个CD, 声音
开到最大,放了起来。果然有用,对方受到我的声音反击以后沉寂了一会儿, 但是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声音比以前减小了一点。
我总结战绩,认为方法是对的,可是我的CD 大部分是歌剧和西方交响曲,有时响,
有时轻,而且悦耳,不足以使敌人完全讨厌。
我在CD 中翻到一张蒙古歌CD,蒙古人在野外生活,唱起歌声音非常高昂,所以肯定
会比西方的古典音乐有杀伤力。我放上去,果然有用,对方沉寂了很久又回来了,
但是声音又轻了一些。
我分析战绩, 这次声音的强度足以使对方无法不理了,但是蒙古歌不难听,高丽棒
子的歌中有一种调子非常接近蒙古调,所以他多听说不定还喜欢哩。
我重新清点我的CD, 一定要找一张对方完全无法忍受的东西。可是我的CD大部分都
是洋货,我觉得我需要国产音乐。最好是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那种,或
者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那样的也行。可惜我都没有,正在失望的时候我突
然发现我的CD中有一个胡松华歌唱天安门和毛主席的,我奇怪我怎么会买这种唱片,
我怎么可能去听这种东西,哈, 现在太有用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歌唱共产党
天安门毛泽东的声音,又长, 又高昂,又奇怪,高丽棒子肯定忍受不了。
果然这次放上去,敌人彻底沉寂了。
我怎能不感谢胡松华,不感谢共产党和毛泽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