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978年我16岁了,夏天的时候我们要初中毕业离开大寨小学了。在邱爹和张老师的栽培下,我们班上几个最要好最勤奋的同学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和易汉文张毅三人考取了鄂州一中重点班,易汉文数学100分,语文90分,我的数学99分,语文98分,我和张毅在鄂州首届高中生语文竞赛中分别获得二、三等奖!我们的化学和物理成绩也是90分以上!
当我们上一中重点班的时候,邱爹又带了一个初三毕业班,这段时间我们联系很少,有空我就去看看他!
记得是在1980年夏天,邱爹告诉我们,他有一个儿子在黑龙江大庆油田工作,他的女儿也在那边生活,儿子是大庆油田的总工程师,我记得女儿名叫邱德慧。他说自己已经快70岁了,必须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临走的时候,他叫我们去他家,给我们留下他的通信地址,写着:黑龙江大庆市xxxx邮政信箱 邱德慧转 ,并叮嘱我们:你们都是很聪明勤奋的人,平时要保持不断学习的劲头,要好好完成高中学业,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他带我们几个最得意的学生去鄂州十字街东方红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照,拍照片花的几元钱也是他自己掏的!如今这张照片我依然好好保存着,可惜在国内我还没有来得及扫描为电子版的!邱爹坐在中间,露出慈祥的面容,我们几个又瘦又黑营养不良的学生站在他的身边。
1981年我考上大学了,第一时间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远在大庆的邱爹,他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说,你看我没有说错吧?你们都是国家有用的人才!填写志愿的时候,我问他我应该报读什么学校。他建议我报读北京外贸大学,他说他有一个同学在那里当教授。后来他来信说我的分数高,北京外贸大学是二类非重点大学,建议我填一所全国重点大学。我告诉他我心目中的上海是我向往的地方,他就建议我报读上海复旦大学。可是,当我回家看到父母为生活和过日子没钱正在吵嘴的时候,我的心变得冷静下来。我爸爸58元工资要养我们家7口人,那个时候大姐24岁已经参加工作,每月才28元工资,加起来才80多元养活8口人。下面两个妹妹一个15岁一个12岁,弟弟9岁,都需要钱报名读书,家里怎么有钱供我每月20元生活费和来往路费呢?当时从武汉到上海三等仓船票是4元多,一年来往一次就接近10元,我希望每个学期放假都回鄂州,如果再买书本衣服和零花,我一个月就需要至少30元啊!没办法,我自己偷偷报读了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经济系,当时华东师范大学是全国重点院校,由于是师范学校,每个学生可以由国家补贴生活费,一个月可以发20元钱。
这样我就来到我梦想的地方上海!刚到上海的第一个学期,我很不适应,不断地给邱爹写信。我告诉他,我以为上海人杰地灵是个大都市,一定很繁华无比,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是除了南京路和淮海路,我觉得上海很破烂,而且这里的学生很冷漠,瞧不起外地人,他们高傲不好接触!我记得邱爹来信耐心地开导我:上海是中国最早的殖民地,那里的人见多识广,不像小城市那样与人交往简单,你慢慢学习了解,会学到很多的!正如邱爹所言,我慢慢适应以后,我至今还是非常喜欢和感谢上海,是它把我这个江南小城的少年改变为一个成熟的大学生,一个具有比较大的视野的年轻人!我懂得如何尊重他人,如何学习他人的优点,知道山外有山,高人中还有高人。记得当时著名指挥家、音乐家都是常来给我们进行交响乐的普及教育,他们带上交响乐队来校一边给我们解说着【天鹅湖】和【胡桃夹子】【欢乐颂】等曲目,一边让乐队演奏其中的乐段。可以说,当时的上海同学的素质是很高的,老师的水平也很高,只是我们小地方去的人不习惯跟不上罢了!大学阶段,我和邱爹常有书信往来,一般都是由邱德慧女士收转,大学三年级以后我的信再也得不到回复,后来听张老师说,邱爹曾经大病一场。后来我和邱爹失去联系。
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始终没有问邱爹的经历,通过同学和张老师,我一点点拼起了一个邱爹的一生的轮廓:邱爹名叫邱盛铎,湖北鄂州人,出生于资本家的家庭。早年毕业于上海英国人办的教会大学“圣约翰大学”,后来留学海外,主要研究数论,年轻时候在上海参加中国国民党三民主义青年团,俗称“三青团”。后来在上海复旦大学数学系任教,是当时很年轻有才华的一级教授,数学家。解放后由于曾经加入三青团,被定为历史反革命,一直在鄂州被街道看管和批斗,同时30多年来在西山以锤石头谋生。1978年被聘请到鄂州市大寨小学任教,1980年后因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到大庆市投亲,后被选为大庆市政协委员。其他的情况不得而知。在邱爹的培养教育下,大寨小学1978—1981年培养了包括老师在内十多名大学生。其中除我本人外我知道的还有如下几位:
易汉文 湖南大学化学系毕业 曾任湖南岳阳长岭石油学院副院长
易容大 武汉大学 生物系毕业 现在深圳从事化学科研工作
张毅 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 鄂州市旅游局副局长
王德夭 北京大学毕业 去向不详
赵建林 清华大学毕业 去向不详
何贤江 毕业学校不详 鄂州市审计局副局长
周克胜 毕业院校不详 现任职鄂州第一高级中学
和邱爹分别30余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我后悔年少无知不懂珍惜在他身边的日子,后悔没有机会和他深入长谈一次。也很悔恨自己历次搬家遗失了他留给我的亲笔信函。可喜的是我们有一张合影记录了我们曾经有过的师生情,可以说在我青少年时代,邱老师是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