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8 尹胜·微纪元 阅读 6986 如今的中国人没有信仰,这几乎是一个共识,然而,在我看来,中国的最根本问题恰恰就是这个信仰问题。因为人类无论哪一个民族、哪一种文化,都是源自其信仰的。其精神意志、思想艺术、政经体制、人性风俗,都是可以归咎于文化,而从文化又可以追溯其信仰。无论任何文化问题,若究其根源,几乎都与其信仰是密不可分的。可以说信仰是人类社会、民族国家极其重要的核心问题,也是文化的本质与根源问题,更是文明的核心意义。也可以说,信仰,是人类社会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
而信仰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定义呢?简单说,信仰就是人形而上精神永恒和无限的仰望,直接指向“绝对真理”的一种精神意志。在这种精神意志之下才会产生符合“绝对真理”与宇宙规律的文化,其表现在社会就是文字语言、艺术思想、社会体制、人性风俗,等等一切。信仰并不等同于宗教,但宗教皆源于信仰。如“共产主义”、“民主社会”其实质皆为理想,理想是形而下的社会建设之愿景,是可以实现或有可能实现的东西。而信仰却是永恒和无限,永远不可以抵达但又必须持守的一个信念。那些说信仰民主,信仰共产主义,都是局限与短暂的,仅属于理想范畴,绝非信仰范畴。所以,把这类东西当作信仰的人,不是骗子就是弱智。关于信仰的产生以及产生的意义,我有另文表述。这里呢,我旨在探讨中国人、汉语文化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如今的中国人没有信仰,那么以前的中国人就有信仰吗?好像也没有。就道教而言,连汉语所及的日本都未有过接纳,仅有韩国稍有存在过。更不要说如基督能够超越种族、地域和语言,成为具有普世意义的宗教,并对政治、经济、社会、人性都产生了巨大与不可或缺的影响。佛教的兴起,几乎遍及整个东南亚,而佛教在中国依然与政治和经济关系疏离,并无紧密联系。既然一切文化均源于信仰,那么,汉语文化和中国人的信仰到底是什么呢?众观《易经》与诸子百家,完全可以确定,汉语文化和中国人的信仰无疑是“天”。
《易经》开篇就是干卦,“天行健,君子应自强不息”,就诸子百家着述而言,也无处不见天,无处不有道。从西方“君权神授”来看,中国无疑也是“君权天授”,这个天实实在在就是中国人和汉语文化最本源的信仰。北京现在还有天坛,民国时期我们供奉之牌位为“天地君亲师"。我们言心为天心,善良为天良。我们做坏事怕“天打雷噼"。我们被人不理解,我们向天倾诉:“人在做,天在看"。我们立誓言“黄天在上",我们祈祷言:“老天保佑"。我们称天为“天老爷",就算造反也要“替天行道"。婚姻好叫“天作之合”,手艺巧叫“巧夺天工”……..我们是一个无处没有天的民族。这也可以充分说明,天确确实实是中国人的信仰,也是汉语文化的根源所在。
天不是宇宙,宇宙一词在《淮南子》中就已经出现。宇宙,是包含了一切时空的总概念,而天到底是指什么呢?既不是物质的,也不是精神的,既不是神格的,也不是人格的......而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关于天的解释多如牛毛,而最贴近信仰核心的解释,那就是“至高无上”。“至高无上”的天,其本质直指产生宇宙和决定宇宙存在的“绝对真理”。这和“至高无上”的基督几乎是一个意思,是终极真理的本源。“天”与“基督”的区别,仅仅在于基督是人格化的“绝对真理”,而天却是非人格化的“绝对真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都是来自于对宇宙”绝对真理”的认知。然而一个成了天,一个成了基督,那只是种族与地域、时空的差异所导致的,或说是表现形式的不同。这好比汉语说太阳,英语叫sun,韩语叫태양,说法与写法虽然各有不同,但所指都是一个意思。别说一个种族,又是在那个遥远的古代,就算今日中国和泰国紧密接壤相连,现实里依然还存着巨大的文化差异。从西方“君权神授”来看,中国毫无疑问是“君权天授”,其本质并无区别,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指向宇宙的“绝对真理”。
天是至高无上的,指向宇宙的“绝对真理”,而道是什么呢?《易经》说“一阴一阳谓之道”,说明道仅是现象、法则或规律。天与道的关系,就正如西方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一切方法论都是围绕着世界观而展开的,世界观是方法论的核心意义,也就是说方法论只是因为世界观而存在的。当然,没有方法论的世界观,也是无法论证和实现的,但其根源与主旨以及本质还是世界观的。是世界观决定了方法论,而不在方法论决定了世界观。
按这个逻辑,天是核心和主旨,而道只是天所衍生出来的规律和法则,或者说道的存在只是探求、追寻天的方法论。就老子《道德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里逻辑是极其颠倒的。天即然至高无上,怎么还要法道法自然?这不是要让世界观服从方法论吗?不是要让绝对真理服从规律现象吗?这个完全是强盗逻辑,本末倒置。但事实上呢?诸子百家绝没有一个通过道的规律和法则去探寻天的,去探究自然真理和客观存在,所以也没有如西方文化那样有提出对于“绝对真理”的系统观点和思想。诸子百家基本都是无视世界观的存在,无视天的存在意义,完全陷入了方法论“道”的层面。无视天与“绝对真理”的核心主旨,陷入了对规律和法则的“道”的阐释探究。这种背离但还不算最坏的,就算丧失了“绝对真理”之至高无上的天,就说道本身的规律和法则,那也有万事万物及宇宙各类的现象和规律的大道。虽然脱离真理与正义,仅停留于肤浅表面,但依然没有脱离对宇宙自然客观现象与规律的发现和探索。但是诸子百家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王道”,不仅放弃了对至高无上核心意义的天的追求,反过头来追求以王为核心的道,钻研起权谋来了。天道是以天为核心展开的规律和法则,而王道仅是围绕王权而展开的规律和法则,所以,汉语文化就此也就丧失了至高无上的天的信仰,完全堕入“王道”,成了欺世几千年的奴隶思想和文化。虽然诸子百家偶有论及自然,但其根本还是拿自然现象来证实王道是如何的正确,粉饰符王权有多么的符合天意和真理,这实在像极了如今学院那些研究马列主义的那些犬儒们。更为让人生恨的是,诸子百家居然把原本符合天的规律和法则的道,生生的给套在了王的身上。就此天道也不是纯粹的天道,王道也不是纯粹的王道;自然规律不是纯粹自然规律,权谋也不是纯粹权谋。几乎是硬生生的,把本属于天或宇宙才有的自然规律,强加在王权和强权的头上。这就好比是给一个骗子,硬给披上智慧和正义的外衣,也如给一个行凶的强盗,披上了普渡仁慈的袈裟。极其虚伪诡异,着实具有极大的欺骗性。
背离真理与正义,背离了天的信仰,那么人就丧失了对信仰执着追求的意志,和思想探索的智慧,完完全全的沦入机会主义。可以说,中国从先秦到至今的思想史,仅是一部机会主义的思想史,别无其他。什么狗屁“禅宗”、“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同样都是这种丧失信仰之后,缺乏意志和智慧,以王权王道为核心所产生的机会主义。关于机会主义的问题,亦另文表之。
诸子百家全数落入王道的原因,就在于《易经》的偷天换日之术。《易经》借天之名,假道之义,就为了说王道。而追寻王道究竟,不外乎就是把这个符合宇宙自然规律的“道”,以诡辩术和强盗逻辑将其包装成伪信仰,从而成就其合法性,维护其强权的正当统治而已。这种包装采取的方法,就是用原始巫术、八卦所衍生出来的阴阳五行。就近代西方现代文明,科学精神与普世价值,以及类类种种的创新就可以反正阴阳八卦除却象征意义的哲理,别无其他。我完全可以说,八卦、阴阳五行与《易经》都是巫术和骗术!而诸子百家是不是骗子呢?这倒未必,他们可能也只是因为愚蠢而上当受骗,或者因为短视功利与贪生怕死屈服于强权。无论如何,他们被王道鬼迷心窍,远离真理之天,丧失自然大道,事实上就导致了汉语文化直指绝对真理的“天”的信仰完全丧失,并且导致了汉语文化两千多年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对自然规律的研究同样也是举步不前。同时,也致使中国人两千多年的蒙昧愚蠢,软弱狡诈,受尽欺凌,世代为奴。这也是我为什么写《愚蠢的历史和吊诡的文化》、《世代为奴》这些文章,痛批诸子和《易经》的真正原因。
2015年9月25日 作者微信:yinsheng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