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君儿时,伤之如何?
我知道,“君”的称谓对此时的你,有些不太合适。因为,此时的你,才小学二年级。当你学会足够的汉字和语法,能读懂此信时,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小伙子,那时称你为“君”,一定名符其实,先让我享一下“口福”吧。
昨天深夜,当我伏案工作时,你悄悄地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小纸条,怕我批评,你聂手聂脚地走了,假装已经睡熟。我也假装浑然不知你的小动作,打开小纸条,急急地读着你的语句:
“Dear Daddy,
I know you are leaving, and I wish you have a grate trip to China! But, I want to know when do you come back? I’d like to know!
During the day, I forgot to write you to thank you for the new bicycle and Nintendo game!
I love you!
Love,
怎样回答你好呢? 我想起了唐诗里有这样一句话:“君问归期未有期”。但是,我会尽可能多地回来,看我的boy! Daddy’s boy!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唱着生日歌,把你唤醒。你早已不让我为你穿衣,总是说,“I am a big boy, I can do it myself!”但是,你今天破例了,乖巧地让我为你穿戴一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我尽情地重温你的baby时代。原谅我吧,爸爸也有没出息的时候:既想你快快长大,又盼望你永远不要长大,让你无所适从。
你用略带洋泾浜的中文说,“爸爸,我今天让你对我讲儿语”,我用略带口音的英文对你说,“Today is no tickling day!”。于是,我们俩照例“正式地”握了握手,拉一拉我们的小指头。晨光里,你背上书包,在芭蕉树下,拍下了你上学的照片:两个眼睛像发亮的黑珍珠,天真的笑缅,略带些忧愁。真的揣摩不透,你小小少年,竟也知道何为离情? 我想,答案大概是这样的:比我知道的要多,比你真懂得的要少。
记得吗?你两岁的时候,只要我下班回来,就嚷嚷着说:“濠雅(儿语:La Jolla,我们附近的海滨),走走”。我就牵着你那baby hand,在海滩蹒跚而走。一边走,一边教你说中文:
我说:濠雅。你说:走走。
我说:小鸟。你说:跑掉。
我说:花花。你说:好看。
我说:爸爸。你说:哇哇。(玩玩)
我说:爸爸不是玩的。你顽皮地说:爸爸就是玩的。
我说:one hundred percent sure?。你说:cent sure!
总之,我说主语,你说谓语,我说名词,你说动词,主语和谓语结合,就成了句子。我们配合得真好。
在你今年的生日之后,我又要远涉重洋了。所以,特别地在你放学的时候,等在你教室的门边,给你一个惊喜。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海边,重温你baby时代的游戏。我们仰首看天,海云举手可取。
回眸大陆,岸上新松,随风摇曳。
放眼大海,一只海燕向太平洋的对岸飞去,那也是爸爸要去的地方。
于是,你面向大海,夕阳缓缓而下,变得深沉起来。
你的眼睛有些朦胧,但你那令女孩子嫉妒的长睫毛清晰可辨。忽然,你搂着我的肩,说:“你走后,我要替你来看海”。
那么,就这么定了吧。虽然,这是个急速变化的世界,只要我们以彼此的心为心,大海不是分隔我们的天堑,是我们发送爱的长波的平台。
亲爱的孩子,别君儿时,伤之如何?
2008年3月于戴尔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