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权社会当中,女人的行为准则就是三从四德,她们既不能有自己的主张,也不能有自身的诉求,她们只需要服从。不是还有个巾帼英雄吗?但如果让我们再仔细看上一眼就会发现,这些女英雄要么就是女扮男装,要么就是形象已经是男性特征,至少,她们都是在干着男性所干的事情。武则天当了一回皇帝,她的功劳和才干一点儿都不比男性皇帝差,结果就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连儿子都不舍得在她的碑文上写上一个字。女人不是不想有自己的诉求,但她们这种诉求刚刚发出,很有可能就会被贴上淫妇荡妇的标签。但是,文化有传统,道德有继承,社会在发展,这就出现了一种现象,在看待某一人的问题上,今天的人和古代人既有一致又有所不同,比如说对待潘金莲就是这样。
潘金莲不是一个文学作品当中的人物吗?不错。但是,如果一部作品能够流传千百年,其中某一个人物形象又能够深入人心,那这个人物就会成为一种“存在”,不会有人再去计较真实还是虚构。就像那个闭月的貂蝉,我们又如何去考证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要说潘金莲,我们也只能按照作者给出的情况来分析,至于原型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不仅难以确定,还知道,那个“潘金莲”不是这个潘金莲。本文只说《水浒传》中的潘金莲。那么,我们用现代的眼光看待潘金莲,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荡妇淫妇呢?
潘金莲这个人从出场到被杀而死大概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大户人家的侍女到武大郎的老婆。中心事件,嫁给武大郎。
潘金莲本来是清河县大户人家的一个侍女,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嫁人,那原因是人长得漂亮,这家男主人想据为己有。可是这潘金莲不愿意,就告诉了女主人。这个大户男主人是个心理有病的主儿,一定是记住了那句话:“你叫我一时不痛快,我让你一辈子不好受”,于是就把潘金莲嫁给了清河县里矮小、丑陋无比的武大郎。而这个大户男主人不但不要武大郎的钱,还倒贴了一些“房奁”。这种事情,大概最想不通的是一些浮浪子弟,于是就跑到武大郎的门前喊叫:“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这比那句“鲜花插在牛粪上”还要恶毒。武大郎这个人外号叫做“三寸丁谷树皮”还说他不会风流(不是不爱),暗示着这个人性功能障碍或者彻底不具备。因为自和他结婚后,潘金莲并没有怀孕。因为整天被搅扰,武大郎只好离开清河县来到阳谷。
在这个阶段当中,古代女性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部分女性会选择逆来顺受,因为她们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别人手里。假如这家女主人不反对,或者在丈夫面前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也许有些人会嫁给这个男主人,因为在某些人看来,这也是一种归宿。像金翠莲一样,成为赵员外的外室。也有一部分人是拒绝,宁肯去死也不会去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红楼梦》里有一个鸳鸯,就是这种情况。对于这两种情况,古代人大致都会表示认同。前者如金翠莲,鲁智深救了她,她被赵员外收为外室,赵员外感激鲁智深,把他介绍给五台山当了和尚,再也不用吃官司。后者像鸳鸯之类,还会被称之为烈女。
用今天的观点看待这一事件,这是封建制度的残酷,是对女性诉求的无情扼杀。潘金莲不畏强权,不慕富华,拒绝了男主人,想追求自己的爱情,这是应该给予肯定和赞赏的。同时她把这事告诉女主人,通过女主人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更是反映了一种智慧。总之,这阶段的潘金莲肯定不是荡妇淫妇。至于书中说她“这婆娘倒诸般好”,就是“爱偷汉子”,缺乏具体事例,我们只能理解为一种铺垫。
第二阶段是景阳冈打虎以后,武松来到阳谷县见了潘金莲,再到武松出差离开阳谷。中心事件,潘金莲撩拨武松。
武松与哥哥武大郎在街上相见,哥哥把他领回家,让他和嫂嫂潘金莲相见。这里有一个细节,武大郎因为回来的早一些,门是叫开的。这潘金莲见了武松,拿他和丈夫武大做了一个比较,心里开始波动,就撺掇武大让武松搬来家里住。因为潘金莲是侍女出身,家务活儿会做,照顾武松也算周到。当然了,这种周到是带有潘金莲私心的。武松应该是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还扯了一块布料给潘金莲做衣服。有一天下雪,武大出外卖炊饼未归,潘金莲生好了炉子,准备了酒菜,专等武松回来。喝酒期间,潘金莲拿话撩拨武松。武松开始忍着,后来见潘金莲越发说的露骨,就把潘金莲骂了一通。他警告潘金莲,假如她敢做出对不起哥哥武大的事情来,我武松“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等到武大郎回来,潘金莲已经哭得双眼发红。武松觉得不好向哥哥说,只好自己搬出去住。这妇人在武大郎面前倒打一耙,反而说武松调戏勾引她。过了一阵子,阳谷知县让武松出差,武松就安排了一些酒菜来家里,意思是和哥哥暂时道个别。潘金莲以为武松是回心转意,对她有了意思。武松在对哥哥嘱咐了一番之后,又对着潘金莲说了一句“篱牢犬不入”的话。潘金莲听着这话不对头,就指着武大郎大骂,她听明白了,只要篱笆扎牢,什么样的野狗也钻不进来。因此上说:“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潘金莲离席后也反过来骂了一通武松,这家宴可说是不欢而散。
潘金莲的婚姻,既不是情愿,也很不匹配。她美如鲜花,武大郎“三分象人,七分似鬼”,再加上那五短身材,也的确辜负了潘金莲。但是,古人的观念是,女人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潘金莲嫁给武大郎,只能够怪罪自己命不好,不能够有别的想法。社会对女人的要求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潘金莲勾引武松,显然是一种“失节”行为,因此武松才会大怒,说:“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对于这样的女人,男人可以随时休了她。当然,武松没有提这件事情,是因为哥哥自身条件不行。
有一个细节,王婆要给西门庆说和,说了一套十条连环计,不管是哪一个环节不成,西门庆都不可能和潘金莲勾搭上。这说明一个问题,潘金莲此前并没有和武大郎之外的男子有关系。否则,王婆住在隔壁,又是专门干这种事情的人,还用得着费这多周折吗?直接把西门庆和潘金莲拉到一起就成。但是,书中在没有说明潘金莲和什么男人有染的情况下就下了判词:“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武松看嫂嫂也是“暗藏着风情月意……勾引得蜂狂蝶乱”。这就是古人的观念,不管是什么原因,浮浪子弟能来门前叫喊,都是潘金莲有问题。因为在那时候的人们认为,这些人为什么不到别人门前喊叫,偏偏要到你家门前喊叫?“红颜”就是“祸水”,“招蜂引蝶”就是罪过。就凭这一点,完全可以判定潘金莲“为头的爱偷汉子”,是个淫妇。
但是,我们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待潘金莲追求武松,是可以给予同情和理解的。用现在的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在这种“不道德”的婚姻关系当中,潘金莲有自己的追求,无可厚非。因此,不能因此称之为淫妇荡妇。
第三阶段是武松走后,等到回来知道哥哥已经死了。中心事件,武大郎之死。
武松刚走的时候,武大郎听兄弟的话,每天晚出早归,回来后就关大门,潘金莲虽然也骂了武大郎一阵子,后来习惯了,也只得这样做了。有那么一天,武大郎快要回家的时候,潘金莲习惯性地去收帘子,不小心掉落了叉杆,打着了从这儿露过的西门庆,潘金莲道歉。西门庆见了潘金莲美貌,一时间被勾去了魂儿似的,当他从隔壁茶肆王婆那儿知道了这是武大郎的老婆时,就央求这个王婆给他说和。王婆本身就是干这个营生的,因为贪图西门庆的银子,自然是一口答应。不过,从王婆给西门庆定下的十成十不成的计策来看,这时候的潘金莲应该属于“良家女子”,只是见了西门庆一表人才,再和武大郎比比,这才把握不住,被西门庆这只狗儿撞破了篱笆墙。从此以后,两个人如胶似漆,天天混在一起,弄得本来就不大的阳谷县紫石街几乎是人人皆知。
在这条街上有一个卖梨子的郓哥,他本来是想找西门庆卖梨子赚几个钱,却不想被大人们拨弄去了王婆家。王婆每日里都在给西门庆和潘金莲把门望风,自然要拦住郓哥,争执之下,郓哥被王婆打了几个“暴栗”。这郓哥没地方出气,就把这事情告诉了武大郎。不管武大郎是个“三寸丁”也好,是个伟丈夫也好,是个男人就难以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武大郎就决定前去捉奸。两人还定下一条计策,由郓哥顶住王婆,武大郎进到屋里去。第二天,两人依计而行,王婆见是武大郎来了,因为被郓哥顶住,只得大声喊叫:“武大来也!”这时候的西门庆吓得钻到了床底下,倒是潘金莲相对还冷静一些,赶紧起来顶住了门。武大郎推不开门,只得喊叫:“做得好事!”潘金莲虽然也慌张,却比西门庆强,于是拿话来刺激他,平常你吹嘘的拳脚功夫哪去了?潘金莲这几句话,“分明教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了走。”于是西门庆开门出来,对着前来揪扯他的武大郎中心窝便是一脚,武大郎被踢到在地。第二天,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仍然和往常一样,照常和潘金莲厮混,只等着武大郎自己死去。武大郎一连五天起不了床,潘金莲更不来照顾他。这还不算,她出门时还浓妆艳抹,回来后“面颜红色”,这让武大郎伤病又加上伤心。武大郎气的发昏,于是对潘金莲说:我死不要紧,我那兄弟武松回来却不会饶过你!你不如好好待我,即便是他回来了我也不提。
潘金莲在武大郎面前没有说什么,而是到了隔壁,把这话和王婆、西门庆说了。西门庆一听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还被王婆一顿笑话。王婆奚落过西门庆,问他们想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西门庆问两者的区别是什么?王婆说,短做就是就此两散,长做就是把武大郎杀了。西门庆说是要长做夫妻,王婆就说要用砒霜把武大郎毒死。在这当中,潘金莲并没有一句话,只是当王婆详细地说明了怎样杀死武大郎后,潘金莲说了一句,“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回家后,潘金莲“坐在床边假哭”,骗得了武大郎信任,就给他抓了一副药让他吃。药是在半夜三更吃的,武大郎感觉药的味道不对,是潘金莲硬给灌下去的。当武大郎感觉到痛疼难忍,潘金莲又扯过被子蒙住武大郎,骑在他身上,直到武大郎死。
后边的事情就是处理武大郎的后事,到武松回来弄明白了哥哥的死因,潘金莲被杀死。
表面看来,武大郎是被西门庆当胸口踢了一脚,伤重不能起床,王婆因此能够使毒计害死武大郎,潘金莲只是在最后灌了一下毒药。但是,武大郎之死主犯就是潘金莲。本来,两人被捉奸堵在了屋里,西门庆吓得“钻入床底下躲去”。这时候,潘金莲用语言刺激西门庆:“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交。”西门庆是在这句话的激励之下踢伤武大郎的。王婆的茶肆有后门,潘金莲往常都是走这个门,潘金莲没有让西门庆走这个门逃,而是让西门庆打,这就是性质不同的问题。事后她又等着武大郎死去,每天涂脂抹粉地出去,在精神上折磨武大郎。在杀死武大郎的问题上,虽然都是王婆和西门庆在说,但在需要潘金莲决定性表态时,她的态度是“好却是好”,这就决定了武大郎的命运结局。不用说,毒药拿来以后,实施杀死武大郎的整个过程都是潘金莲一个人在进行。
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道德法律观念,因此对于同一件事情会有不同的看法。因此上,对于潘金莲这个人物,古今的看法是会有所不同的。但是,文化有个传承关系,传统有个继承关系,道德观念也有个延续问题,所以说,我们今天对于过去的一些人物的看法会有所不同,但是,对于一些大的方面应该是能够找到相同之处的。比如说这个潘金莲,说她是一个故意杀人的罪犯古今不会有什么不同。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潘金莲可以不是淫妇荡妇,但她是一个杀人的恶妇、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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