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可耐,俗不可耐?
偶读蒲松龄著作,“沂水秀才”一章,抚掌自惕。因好奇,做“古狗”搜索,赫然在网。所以抄录于下,用来自警:
沂水某秀才,课业山中。夜有二美人入,含笑不言,各以长袖拂榻,相將坐,衣软无声。少间一美人起,以白绫巾展几上,上有草书三四行,亦未尝审其何辞。一美人置白金一铤,可三四两许,秀才掇内袖中。美人取巾,握手笑出,曰:“俗不可耐!”秀才扪金则乌有矣。丽人在坐,投以芳泽,置不顾,而金是取,是乞儿相也,尚可耐哉!狐子可兒,雅态可想。
友人言此,并思不可耐事,附志之:对酸俗客。市井人作文语。富贵态狀。秀才装名士。旁观谄态。信口谎言不倦。揖坐苦让上下。歪诗文强人观听。财奴哭穷。醉人歪缠。作滿洲调。体气若逼人语。市井恶謔。任憨儿筵抓肴果。假人余威装模样。歪科甲谈诗文。语次频称贵戚。
将最后部分涂成红色,因为尴尬,想笑又笑不出来。觉得古今人们:无论现实还是虚拟、网上还是网下、位卑还是位尊、年老还是年少、先生还是女士、凡夫还是俗子,差别还是不大。这些俗可耐,仰或俗不可耐的事儿,在日常生活中,不时沉渣泛起。即使对一个看起来大雅之人,恐怕也未必能终生免俗。行笔至此,不禁额头上渗出冷汗。蒲松龄先生的文章,真是入木三分。
忆起近来人事,论起“恶俗”来,古人还真的只能甘拜下风。一日,在国内乘飞机,闲着无聊,翻开航空杂志。满目洋泾浜中文,不知道是自己忘了中文,还是作者忘了他的国语。不忍卒读,看一下广告,有一句:“小羊牌寝具物语”,顿起考古好奇之心。想来这“寝具”无非就是床或者床上用品之类。这虽然是“有话不好好说”,我还能猜到。但是这“物语”实在难懂,文学自信心备受打击,忧从中来:广告应该一般百姓都能懂得,我如何就突然变“文盲”了? 仔细找,底下还有一行英文:“Manual”。我恍然大悟,“手册!”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干吗还要叫我去联想那古日本人的“源氏物语”!
人在海外,可以戒茶,戒酒,拒绝咖啡。一旦返回故乡,破戒的压力就非常巨大。在那所谓的社交场合,先是看一群衣冠楚楚者,为让某个特殊座次野蛮地拉扯着。能把分子对接搞清楚,这个“人与桌子”的对接规则,你就难懂。忙活一番,总算坐下了。总有若干好事者,数说:某某是什么“贵戚”,某某新贵曾与之儿时游戏一起。再就是劝酒,非要让你觉得,若不喝酒,就是侮辱全体赴宴者,非让你感到:不喝酒就是有罪,不喝够,则罪莫大矣。
俗可耐,俗不可耐? 常在河边站,能否不湿鞋?
2008年5月9日星期五于戴尔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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