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印象（一。 计划与行程）

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旅行，像是访问一个只闻其名，从未谋面的朋友。你可能听说他相貌独特，庭院美丽，并有着令人起敬的家世，可未见面之前，对你而言，他仍然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形象。你难以想象他和家人的日常生活， 也不知道见面之后你们是否投缘，心中有些忐忑。对我来说， 西班牙似乎是个熟悉的国家。是戈雅，毕加索，达利，高迪，还有网球蛮牛纳达尔的家园。那里有安达卢西亚的贫瘠山林，烈日下黄土地上的斗牛，勇斗风车的骑士唐吉柯德，萨拉萨蒂的“茨冈之歌”，卷烟女工卡门和色彩艳丽充满张力的佛拉明戈。哥伦布从这里出发，穿过南大西洋去发现南美大陆。曾拥有“无敌舰队”，却也倒在当年崛起的大英帝国和美国的手下。走过了激昂血腥的内战和黑暗恐怖的佛朗哥年代。拥有明媚阳光的地中海岸，躲过了二次大战战火的摧残，却仍然是欧洲的贫穷国家之一。这一切就像是丌花筒里的五彩缤纷和莫测变换，每个画面都很美丽却完全不同，难以在头脑形成一个整体形象。十几岁时， 一本“阿尔罕伯拉”传奇般地流落到我手里， 读得让人如痴而难以忘怀。在那个只有“四卷毛著”为合法读物的荒唐年代，欧文。华盛顿笔下的阿尔罕伯拉宫成了心目中的　殿，无比凄凉美丽却难以企及。后来在“杰克伦敦自传”中读到，他幼时也为“阿尔罕伯拉”痴迷，阿尔罕伯拉宫则成为一个生命的“梦”，只是那时是一个无法实现，也无法想象如何实现的梦。值得一提的是，在汉语翻译中，Alhanbra  至今仍被译成“阿尔罕伯拉”，似乎没人注意到西班牙语中的“H”不发音，应读为“阿兰伯拉”。这是我坐在阿兰伯拉宫对面山坡上的小旅馆的前台， 与旅馆的主人聊天时才知道的。旅馆的女主人是个西班牙血统的加拿大人，流利的英语夹着西班牙的热烈，让人愉悦。办公室的西墙厚重，与天井的围墙是同一面墙。裸露着大大小小的卵石，凸凹不平，为灰色硬土凝结在一起。那坦然的丑陋在这精致的小院里很是触目。旅馆的女主人说那是残存格林纳达内城的城墙，建于十一世纪。想到它走过的岁月和沧桑，进进出出时由不得多瞅它两眼。　诞节前在格林纳达的那两天尽管阳光明媚，却是出乎意料的冷峻料峭，寒气逼人。从外面吃饭回来，在狭小却整洁的卫生间里冲个热水澡，端一杯热咖啡，坐在窗前，看着隔壁人家里被白色镶蓝边的石头小径分割的整整齐齐碧绿的院落，觉得对西班牙，西班牙人的生活好像有了一个切实的感触。虽然旅行还没有结束，心里有一种充实的满足，以及对未来行程的期盼。如果说旅途中最初的两天，有些隔膜的陌生感，似乎有点盲目的追随着旅游指南，扫荡景点。可很快我们就沉迷于沉重，冷硬却启人感慨，深思的历史，以及温暖明媚，繁琐无奈却又趣味横生现世今生。十几天的时间虽短，只是凝结了一个生活的横断面。可这断面上的印象却是热气腾腾的鲜活，似乎触手可及，虽然也像丌花筒般色彩艳丽。

我们最初的旅行计划是在　诞节假期避开大都市，在温暖的西班牙南部游荡，穿行于安达卢西亚的高原和阳光海岸之间。可很快发现，北部的气候也很温和，平均最高气温也在摄氏10oC 以上。于是巴塞罗那(Barcelona)纳入行程。马德里（Madrid）位于巴塞罗那南下塞威亚(Sevilla)的途中，在马德里一站也就顺理成章。既然到马德里，　马德里60余公里的古城特雷多（Toledo）成为必游之地。计划最终变成一个十八天游八个城市，包括巴塞罗那，马德里，特雷多，塞威亚，格林纳达，马拉嘎（Malaga），龙达（Ronda）外加葡萄牙的里斯本（Lisbon）的跑马行程，听来颇有点贪心。好处是按这个计划，从伊比利亚（Iberia）半岛的东部地中海边到西部大西洋海岸， 从半岛北部几乎到达最南端，使我们有机会看到不同地区人们的衣食住行，文化历史。印象里西班牙北部是发达的大城市，南部则是贫穷的乡下，是吉普赛人聚集的地方。只是时间紧迫，很多地方大概只能匆匆走过。因为只在城市里游览，担心找不到停车位麻烦，就没有租车。城市间的交通主要靠火车，公共汽车。公共交通准时，舒　。只是少了一份造访沿途小村镇的随意，有点遗憾。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能让人上路的计划就是好计划。十二月十二号傍晚，我们上路了。

西班牙印象（二．城市∶广场，街道）

十二月十三号星期六下午，飞机着陆巴塞罗那。机场那敞亮通透的通道和外面庭院里那一点点洁净的绿色让人觉得舒　， 给人一个愉悦欢喜的印象 （图1∶巴塞罗那机场落日）。

暮色中，机场大巴把我们一直送到市中心的加泰罗尼亚广场。一下车， 人就有点恍惚。三条并行的车道上挤满了大小汽车摩托车（scooter）是大都会常见的景色。可阔大的人行道上如此人潮如涌，真正摩肩擦踵，让人有点吃　。我们拖着手提箱磕磕绊绊地在人群中寻找缝隙穿行。路边的咖啡馆一个挨着一个，大橱窗雪亮通明，里面挤满衣着鲜明整齐，品赏咖啡的人。 好整以暇的巴塞罗那人啊。街的对面是广场上的大型彩色喷泉。一圈的水柱环绕着中心一个粗大，至少六七米高的水柱，滔滔喷涌。在周围灯光照耀下赤橙蓝紫地变换着色彩，璀璨耀目 （图2∶加泰罗尼亚广场的喷泉）。让我们这些刚从冰天雪地的卡尔加里来的人难以　应，很是担心这喷泉在这十二月的夜晚会突然结冰。

显然这是我们的过虑。这是我们在西班牙遇到的第一个广场。在以后的行程中， 我们还要在每一个城市中遇到大大小小一个又一个的广场。而几乎每一个广场上都有大型喷泉，雕像，或兼有之。在这旅行的开始，我们完全不理解这广场的功用， 以为他们只是城市的脸面或名片。事实上，每一个广场都是一个交通枢纽，道路在这里汇聚，又发散开去。广场又是大大小小商圈的中心。酒吧，咖啡馆，饭馆，卖火腿香烟的食品店环绕着广场。对于游人来说， 广场是游荡行程中的一个“逗号”，可以驻足欣赏喷泉雕像，也可以坐在露天咖啡座悠闲一会。即使在冬天， 和熙的阳光仍很诱人。它们也是重要的地标。对我们这些有严重语言障碍游客来说，更是如此。只要你记住住地或目的地附近的广场地标，就不用担心迷路。几天后的晚上，我从哥特角（Gothic Quarter）游荡出来，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哥特角里曲曲弯弯蛛网样的小巷让人难以辨别，即使回到大街上也仍然不辨方向 （图3∶迷路了，因为大街不直）。

遇到几个执勤的警察，可我一时说不清住地的地址。即使我能说清，他们也未见得清楚那小街的位址。可我记得加泰罗尼亚广场。按警察指示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喷泉。心里的惶惑一扫而空，轻而易举找到了住处。如果不知道名字，广场上的雕像则是指路的灯塔。我们在里斯本逛老城区是也迷路了。警察的指示是∶穿过下一个大广场，然后是一个小广场，看到小广场的尽头一个做乞讨状的雕像，就到了目的地。半信半疑地按这个“模糊指令”走下去，果然就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那个青铜“讨饭人”，也就找到了我们的家。巴黎也有类似的广场，如巴士底广场。但也并非像在这里，广场一个接一个的，几乎每个路口都是个或大或小的广场。或许这广场是欧洲城市的特色。北美的城市少有广场。如果不被河流或小丘所阻断，街道横平竖直相互交叉。因为缺乏地标， 只能按第几大道第几大街的交叉定位。固然简单明了，但也有点乏味。当然，西班牙的广场也是形形色色。马德里的“市长广场 (Plaza Mayor)”和几乎紧邻的“太阳广场 （Puerta del Sol）”则是不同类型的商业中心。“市长广场”方方正正，四周都是公寓楼。进出广场均要闯过楼间或楼下拱门里石头路面的小街。广场满是上推车小贩的货摊，一个挨着一个，卖些针头线脑的小商品与纪念品。还有孩子的游乐场。孩子们在广场上钻来窜去。有点像中国的集市或庙会。游客似乎多是带着孩子的当地居民。太阳广场虽位于主要街道的一侧，却因游人如织而阻塞难行 （图4∶太阳广场）。广场上众多街头艺人表演 （图5∶太阳广场上的人体艺术家）。

广场周围环绕着中高档服装百货商家，饭馆咖啡馆。周遭的小巷因众多立于街头的食客而水泄不通 （图6∶太阳广场商街的游客与食客）。人们排着长队点上一杯红酒，有的轩畅欢聚，有的默默对饮。深色西装上配着红色鲜花的白发老先生庄重地陪着盛装的老伴。可他们颤巍巍的挤在一簇簇的人群里，真让人替他们担心。可奇怪的是，饭馆里面几乎是空的，很容易就座。我们曾走入一家网上颇有点名气的炸鱼馆，只见酒保不断端着大盘大盘的炸鱼往外冲，端给立在外面的顾客。但只有我们一家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一个白胡子老酒保抽空来关照我们。让人觉得没有立饮于市实在是有点不对劲，颇觉尴尬。

广场做为西班牙的城市第一张名片，的确为城市增色，一个重要因素是广场上那些让人不禁驻足的那些青铜雕像。它们或巍峨立于天际，高贵而雄伟；或伏于地表，倾情呐喊而动人。雕像无声， 却无休无止的诉说。走过众多的广场，总是觉得匆匆，没有能细细观赏那些雕像。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的雕像，有的细节入微动人，有的抽象传神。来自不同的年代，讲述着神话，传奇，历史，还有皇族贵人，将军士兵，,斗牛士，传教士与游人，让人遐想背后的人生故事 （图7∶西班牙广场，巴塞罗那，图8-10∶士兵与将军，马德里；）。

雕像下面都有铭文， 人名。 年代。只可惜语言不通，无法详细了解众多雕像的来世今生，时时让人心生遗憾。

当然，特别有名的人物与事件还是能认出来，伊丽莎白女王，哥伦布，麦哲伦与1492年开始的大航海 （图16-20）。

显而易见，这些雕像追忆并提醒人们大航海对文明的贡献，和它给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带来的辉煌年代。不过五百年前，凭着前所未有的勇气，自信，西班牙人踏上了美洲大陆，葡萄牙人到了远东，日本，也许还有中国。那时的人，一次又一次，经年累月驾着脆弱狭小的帆船，安于风浪中的困顿艰苦的生活，确是英雄辈出。如今帆樯远逝，天高云淡，只剩下地中海边的余晖对那激荡年代的怀念。街头众多雕像引人遐想，也不断带给给人由欣赏而来的愉悦。欣赏之余，不由得想起那些学雕像艺术的学生， 看到如此之多如泣如生的雕像，必然陶醉。而兴奋之余，也许也会觉得迷茫沮丧∶在这样一个满街都是精彩绝伦地方，超越前人必然是一件使人疯狂的事情。然而疯狂也往往是驱动力。很可能就是疯狂的欲望造就了达利，毕加索这一代大师。为了创新，他们试图把时间直接画在他们的作品里。我们就有了“格尔尼卡（Guernica）”，有了“永恒的记忆（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以及其他众多异乎寻常的作品。马德里索菲亚（Sofia）博物馆展出毕加索为创作“格尔尼卡”而画的一部分习作。那些习作把时间轴上的不同事件分别描述下来。而最后，毕加索把这些事件挤进同一瞬间的同一画幅里，表达难以描绘的　骇，恐惧，愤怒与无奈的爆发。这就是“格尔尼卡”。

许多广场有喷泉。喷泉为广场增添了妩媚与活力。在宽广的地方，高高的喷泉使得广场上的巨石青铜变得柔和而有韵味。在网上的众多照片中，塞威亚的西班牙广场上没有喷泉。广场固然依旧美丽，却少了些生气。而我们在那里时，射向空中十几米的喷泉在冬日阳光下照耀下璀璨，脆爽空气饱含新鲜愉悦（图21）。

而在人潮如涌处， 喷泉，特别是在夕阳或彩灯照耀下，为广场增加了热烈的气氛。就像我们在巴塞罗那的卡塔罗尼亚广场，以及马德里站前以及普拉多大街以及里斯本街头广场上看到的（图22-26）。

伊比利亚的建诛师们善用流水。不仅是在广场，大型公共建诛或是小小的庭院里，常常有喷泉，水池， 有时仅是一注细细的流水 （图27）。或许这是罗马以及阿拉伯建诛风格的承继。水带来磅礴气势和宽广胸怀，也每每诉说宁静。大多数的广场都有功能，或是交通节点和枢纽，可以方便地倒换公交和地铁，或是人们购物，游乐和卖艺的地方（图28-31）。

也有纯粹为观赏而建的广场，最典型的是马德里皇宫广场（图32）和塞威亚的西班牙广场（placze de Espana）。皇宫广场并不是非常大，但其宽广令人印象深刻。西班牙广场游　于塞威亚城市边缘。广场和广场上的大厦为1928年世博会所建，黄蓝白色基调的大厦精致美丽。今天则为众多游客的必到之处。

我们在巴塞罗那住的公寓位于一条安静的小街上， 但是　格拉西亚大街（Passeig de Gràcia）只需步行五分钟。格拉西亚大街就是那条紧挨着卡泰罗尼亚广场，在我们到达时人潮涌动的大街。长时间以来，它一定一直是市中心的重要街道， 不仅因为它两则各有并行的三车道，而且安东尼。高迪设计的两座著名的公寓，巴特罗（CASA BATLLÓ）和米拉之家（CASA MILÀ），都坐落在这条街的相距不远的两侧。到达巴塞罗那的第二天是星期天。 一早走上格拉西亚大街，咖啡馆酒馆刚开始营业，店员正把座椅搬到街头的餐桌旁，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图33）。真难以相信前一天晚上的拥挤。而让人　奇的是，人行道少见的宽大。至少可以和北京长安街两则的人行道相比， 走起来很舒畅。应该说街道是城市的第二张名片，也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城市的自我定位。参观米拉之家时看到墙上一些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照片，近百年前的格拉西亚大街上洒满斑驳的阳光，也挤满了神色从容的行人。那时巴塞罗那借百年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发展，完成了供水，排水及道路系统，成为现代化大都市。从那时起，格拉西亚大街已成为城市的中心。在这条大街上居住的大约多是在经济急速发展中受益的富裕而自信的人们。否则巴特罗与米拉之家也不会恰好坐落在这条大街的两侧。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内战时巴塞罗那巷战的照片，街垒后面是准备迎战的市民。不知幸运的格拉西亚大街与巴特罗与米拉之家如何躲过那战火的摧残。马德里的普拉多（Paseo del Prado）以及相邻的阿卡拉大街(Calle de Alcala)几乎同样阔大，灯红酒绿，人潮如涌。但早晚高潮一过，高大的梧桐树下空荡荡的。十二月清朗的阳光下，一派深秋的悠闲。路边的老人带着他的狗静静的晒太阳。然后老人拿出他的单簧管，吹出一曲悠扬。吹到高昂处，那狗也不安分起来，跳到座椅上，仰头朝天呜咽不止。乐声一止，狗立刻停止演唱，跳到地上静卧。乐声再起，狗又一次跳到椅子上 唱起来。老人一次次的制止它。可我相信这一定使他们每天早上的节目（图34）。

普拉多大街两侧分别是公园及一个挨一个的酒馆，饭店与旅店。稍远一点是著名的普拉多和索菲亚美术馆。两个美术馆相隔一箭之遥，分别收藏近代和现代西班牙绘画雕塑经典。看到一些名作的眞颜，包括我所喜欢的戈雅的作品，让人有种满足感。可是，第一，西班牙人有点小气，美术馆里禁止摄影。这一点上，法国人更自信，更大方。巴黎所有美术馆里，包括卢浮宫，奥赛美术馆，都可以照相，让大伙儿过把瘾。可问题是，每个名作前面手臂如林，每只手臂高举各式手机，相机，iPad。如此一来，照相，还是不照相，就成为两难。第二，普拉多美术馆的收藏原是皇宫收藏的一部分。皇宫空间有限，拿出一部分无法继续收藏的作品，建立了普拉多美术馆。可更珍贵的精品仍在皇宫收藏中。我们此行没有运气看到皇家收藏，实在是个遗憾。值得一提的是，普拉多和索菲亚美术馆都有免费夜场参观。我们白天在外游玩，晚上看美术馆。实在是幸事。

当然， 每个城市街道的走向风貌都不同，而南方与北方城市的差异巨大。我们旅途中的第一个南方城市是塞尔维亚。出了火车站，出租车一头钻进了蛛网般错杂的小巷， 在石块铺就的路面上蹦蹦跳跳地拐来拐去。汽车摩托车时不时从出人意料的岔路口冒出来。黄墙蓝瓦的商铺和拐角处的黒重阴影呈现阳光的浓烈色彩。道路之狭窄，两侧的行人也只能侧身而过，就不用提会车了。我有点不安， 不知司机为何选择这样的道路。十几分钟后，车到了我们租住的公寓门口。心里刚松一口气， 司机催我们提行李快下车，因为我们停车堵塞了道路，而身后已经有三四辆车在等着通过。住定下来， 在城里转了两圈后发现，城市的中心部分，除了有数几条有公共汽车通行的双向道路， 大多是狭窄的单行路。而很多路上只能行人（图35）， 路旁是一家接一家的酒馆和享受是阳光美酒的人们 （图36）。

道路之狭窄到了格林纳达更加夸张。出了火车站，上了一位女司机的出租车。车里放着英文乡村歌曲。 以为女司机会说英文， 很想跟她聊聊天，可她说只是喜欢那些歌曲，并不能说多少英文。这也是在西班牙旅途中的一个困扰，难能与本地人聊聊他们的吃喝与日子。有趣的是，到了葡萄牙，能说英文的人似乎多了不少，可惜警察除外（值得一提的是， 巴塞罗那街头曾碰到说英语的“旅游警察”tourism police）。像街上所有出租车一样， 她的车也是一辆最小的小型车。这时的我们早已不为小车窄路　奇。可到了一个路口，她把车停下来，让在前座就坐的领导伸出手，把车外的反光镜折返， 惹动了我们的好奇心。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前面的路太窄，有反光镜无法通过。这南方城市的小街也是不由人不一叹。出租车司机在这样的街道里讨生活，让人不能不对他们的记忆力和寻路的本领赞叹。对我来说， 赞叹之余，还有小小一　。我们预定的旅馆就在前面，虽然不期待旅馆多厶宽敞高大，但在这厶狭隘的街道上会有什厶样的旅馆呢？当然，最终发现在这小街上的旅馆朴素而小巧精致， 最重要的它的屋顶晒台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机会，可以尽情地观赏阿兰伯拉宫和格林纳达难以忘怀的夜景。

街道的差异是城市发展历史的折射。南方城市从八世纪到十五世纪之间在摩尔人治下几达八百年，承载的遗产不仅仅是阿兰伯拉宫。城市的格局与风貌也传承下来。塞尔维亚市的核心布满古老的小街，沿着小街钻进商场，一个个的漂亮动人的小商店分布在街道两则，像是到了老时候北京的东安市场（图37，38,39）。可惜东安市场已被连根拔除了。

宽大的马路与现代建诛则多在城市外缘沿着运河以及Rio Guadalaquivir河边。运河里是缓缓地游轮，飞快的划艇，岸边是散步，欢聚，读书的人们（图41,42,43）。

格林纳达在高原， 半个城的阿拉伯区躺在山麓上。狭窄的道路， 胡同里更是上百的石阶，让人气喘吁吁地爬上爬下。基督区的道路建诛比较现代，可也未见得宽大。巴塞罗那与马德里也有布满蛛网式小胡同的旧城区，可那只是大都市中的一隅。巴塞罗那的哥特角，每天充斥着好奇的游人们。可旅游区的外面，则完全是陵角鲜明线条简洁节奏明快的不同世界。其实，即使是哥特角里的小街， 与塞尔维亚市中心的街道也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图43， 44）。前者是商业区，而塞尔维亚的小街是人们过日子享受每天生活的地方。

我们在塞尔维亚的那几天， 也许是因为临近　诞节，街上似乎满是抱着领着孩子闲逛的人们 （图45）。

小小的街角广场挤满卖糖果小吃的推车。卖烤栗子的车特别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白色的小车上细细高高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让人想起北京冬天街头的糖炒栗子。这里的烤栗子很大，一粒顶三颗糖炒栗子，可吃起来又干又硬，没法和又甜又糯的糖炒栗子相比。卖栗子似乎多是东欧来的流浪汉，这个活法大概也不容易。南方的城市没有发展成大都市，人说是近两三百年来缺乏经济驱动力。 这个说法让人有点困惑。当年哥伦布是从塞尔维亚出发去南美探险，淘回来的金银也是直驶塞尔维亚下船。这里因此曾是西班牙最有钱的地方。我倒觉得一个可能的因素是南方人们不愿意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到达塞尔维亚的那天， 房东就对我们说过，这里是西班牙以及欧洲最贫困的地区，可是生活美好，人们快乐。以后的旅途中，我们不知道人们多厶贫穷，但发现人们每日的快乐真的是触手可及，而那快乐让人受到强烈的感染。但也不能说南方的人们对大都市生活的没有向往。马拉加（Malaga）就发展建设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新港规划。古老的港口变成了一片明亮干净漂亮舒　的休闲商业区，沿岸的街道上甚至立起高大的玻璃幕墙为行人挡风。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众多游记中， 里斯本的风味总是与在小山坡上曲折迂回的细小街道以及石块路上的橐槖脚步声相联。可我更愿意在河边遥望红色的悬索大桥与桥头山岗上俯视全城的基督塑像。塑像如此高大，晴天时，数里之外即可看到张开双臂，拥抱城市的基督。当夜幕降下，被照亮的塑像通体透明（图46）。我们在暮色中飞临里斯本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他。无疑，他是今天里斯本最重要的地标。也似乎是城市的魂灵。

印象里，类似的塑像也立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及巴西的　保罗。也许他们是家族。而红色的悬索大桥则与旧金山金门大桥是姐妹，只是忘记哪一个先建成。 

在我们走过这些城市，遇到不少中国人在那里谋生。一个奇怪的现象是少见中国餐馆。不像在美国加拿大，每个城市的主要街道， 不经意间总能见到两三家中国餐馆的招牌。虽然没有特意去找，我们只在马拉加的港区遇到一家。四川来的一对夫妻，男主厨，女主外，带着三个孩子。遇到讲英语的顾客，就要靠那十二三岁的小儿子来招呼。小家伙一本正经，除了有点过分严肃，还真是老练。 在南方，中国人多经营蔬果杂货店，方便店。可在巴塞罗那的小巷里，出乎意料到遇到许多中国人经营的小服装店，还有礼品店（图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