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台湾问题的一些看法 汪宁 我自从23年前到美国以后，一直关注台湾的形势发展。虽然不是正式研究，但也对一些历史问题和现状进行了探讨。现在我来日无多，把一些看法写下来，也算对自己是个交代。由于仅凭回忆，某些事件的描述可能有错，欢迎大家批评。 欢迎转载。 （一） 台湾民情和大陆不同。 台湾当初是割让给日本的。 这等于是大陆抛弃了台湾人民。因此台湾人对大陆的向心力是和大陆人是不一样的。对此，我们应该给予充分的理解。 （二） 国民党在台湾实现了三民主义 民生主义 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于52年进行了和平土改，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地主的土地资本转化为商业资本和工业资本。在白色恐怖的超稳定政治结构统治下，经济始终保持稳定的发展。外省人文化水平高，没有财产，主要集中在“军，公，教”行业。 本省人则主要在经济领域发展。各方面协力， 台湾顺理成章发展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 民族主义 国民党在重重打击之下还能坚持一个中国就是最大的民族主义。如果72年我们加入联合国时，他们不主动退出，那会是怎样的情景。以后几十年，在大陆方面的重重政治和外交的打击下，还能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更是难能可贵。试想一下，如果他们宣布，如果你们再打击我们，我们就宣布接受两个中国的政策，你还敢继续进行打击吗？ 民主主义 国民党政府已经实现了由“军政”向“训政”和“宪政”的转变，转型为现代的民主政府。由独裁政权主动和平地实行民主转型， 这在世界上都是少见的。（当然， 这只适合于台湾。 我并不认为“西方民主”适合目前的大陆。） 两蒋和国民党政府在台湾是廉洁的 我没有这方面的调查研究。但是多年来，尤其是民进党执政后，两蒋和国民党只受到“白色恐怖”方面的批判，并没有重大的贪污方面的指责。按一般的社会报道，“黑金政治”是从李登辉时代开始的。从族群关系上讲，尽管外省人掌握政治和文化优势，但是现在社会财富主要还是掌握在本省人手中。这说明社会财富的分配大体是公平的。 以上几点也是国民党在民主转型后能在台湾生存和执政的基本原因。 （三）大陆对台工作曾犯下重大的不可挽回的错误 蒋经国死后，李登辉上台。民主转型继续发展。人民的政治取向面临一个重新洗牌的过程。无论取向如何，李登辉还是得到绝大多数台湾本省人不同程度的拥护。这时，大陆方面强行推动“一国两制”的政策。并把李登辉定为独派，进行堪比文革的大批判。当时，李登辉的表现只能算统独的两面派。起码他手里还举着“国统纲领”。至于李登辉本人当时是什么真实想法，则不应该作为我们决策的根据。“大批判”只能对大陆老百姓有效。对台湾人民根本没用。只能激起他们的反感。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他们加速向李登辉取向，向台独取向。 在2000年大选前夕，大陆方面进行导弹试射，同样是激起民愤，得到逆反的结果。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如果美国向中国进行试射，要求某种利益，会得到什么结果。在选举前两天，由朱镕基出面，大陆方面又发表了充满武力威胁的谈话。我在美国看到有关新闻，简直急的要吐血。最后宋楚瑜大概只输给陈水扁2-3万票。如果朱镕基采取柔性的呼吁，也许陈水扁就上不台。这是多么愚蠢的政策啊！以致国民党方面在私下发出了“共产党不要为民进党助选”的呼声。这对于以统一祖国为己任的共产党来说是多大的讽刺啊！ 到陈水扁上台后，民主政权的和平交接完成。这标志着台湾社会的民主转型基本完成。这时，民众的政治重新取向也大体完成。按一般报道，台独势力从15%爆涨到超过30%（对此我没有也无法统计）。对此民意变化，大陆方面也是多有“贡献”。将来的历史书会为此记上一笔的。我认为，在民主的初级阶段，或者叫“半理性”阶段，民意一旦形成，就不太容易改变，变得有些不太讲理了。这就如同文革中的派性。派性一旦形成，就再也听不进反对意见，更别说是改变立场了。这也如同民进党始终不能和陈水扁划清界限一样。如果在发达的“西方民主”国家，犯下比陈水扁轻得多的错误的领导人，会被基本群众毫不犹豫地迅速抛弃。民进党的基本群众一旦明确立场，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我说大陆方面犯的是不可挽回的错误。面对民意的变化，国民党被迫调整政策，以争取中间群众。在连战任党主席时，就放弃了“国统纲领”，实行了“不统，不独，维持现状”的政策。这是为了生存。李登辉当政时，起码在口头上还曾经坚持“国统纲领”。面对这种退步，大陆方面只能默默忍受。 （四）大陆方面犯错误的原因 1. 不懂什么是（西方）民主 共产党不懂什么是（西方）民主，什么是真正的民意。也不懂老百姓在不高兴时，可以用选票反对你。大批判和武力威胁在其他场合也许有效，但用在对台工作上，只有适得其反。 2. 下情不能上达 工作在第一线的大陆对台工作人员中，肯定有人对台湾民情有正确的了解。为什么还会犯如此错误呢？这可能是在某一级领导给卡住了。更可能的是，怕犯不能和党中央不一致的政治错误，以致没人敢坚持反应真实情况。这是官僚主义的通病，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种错误延续了十年以上，囊括了台湾的整个民主转型期。这种情况到民进党上台后才逐渐扭转了过来。 （五）台湾问题政治解决的方法 如果两岸关系最后发展到用武力解决，那就是大陆对台湾工作的彻底失败。死伤的都是中国人，损毁的都是中国人的财产，这是我们应该尽量避免的。至于政治解决，首先要记住，这是要台湾人民投票通过的问题。没有绝大多数台湾人民同意，任何重大政治问题的解决都是通不过的。而任何有关政治问题的解决的首要条件是“平等”。如果不首先明确双方的平等地位，不仅民进党，连国民党也不会同意谈政治问题。在“92共识”里，“一个中国，各自解释”后，还隐藏了一句话，即“互不承认”。也就是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国”互相不承认。如果改为互相承认呢？那就成为“一个中国，两个政府，互相承认”。“一国两府”在大陆，长期以来和“两国论”一样，是大逆不道的，是绝对的禁区。但是我觉得“一国两府”和“两国论”是有本质区别的。“一国”是“92共识”里原有的。两府可以满足对方的基本要求。问题是这里需要大陆方面做出让步，而大陆方面始终不愿意做出这种让步。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牵涉到如何评价1949年结束的国共内战的大问题。 在1949年，国共内战以国民党在政治军事上双重的彻底失败而告结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而中华民国退守台湾。在大陆，共产党用武装斗争的方式完成了土地改革，革除旧社会的各种弊端。从而奠定了长期执政的道义基础。如果承认“一国两府”，共产党1949年的胜利似乎打了折扣，这是很多人无法接受的。其实，在大陆人民心目中，共产党在1949年建立新中国是始终得到肯定的。否则，大陆人民也不会让共产党犯了那么多错误后还保有政权。 其实，国民党在台湾的成功的自我改造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条件配合的。我认为其中最重要的是对台湾地主阶级没有任何依赖性。因此可以发动和平土改。耕者有其田稳定了普通老百姓。土地资本转移为商业资本和工业资本，发展了生产，也稳定了有产阶级。如果国民党留在大陆，就摆脱不了对地主阶级的依赖。不给农民分土地，大陆的发展就达不到现在共产党领导下达到的水平。 （六）前景 如果共产党方面能接受“一国两府”的政策，就可能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和国民党逐步达成一系列的政治和军事协议，并得到大多数台湾人民的拥护。这也就逼得民进党要么逐步改变大陆政策，要么就长期当在野党。无论如何，台独死硬派都会逐步被消弱和孤立。至于统一，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我对出现这一乐观前景的可能性感到悲观。国民党方面接受这个政策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大陆方面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改变的。大陆方面可以接受国民党“死灰复燃”，但是给“中华民国”平等地位却不可能。因为对1949年胜利的评价，不仅牵扯到荣誉感的问题，而且在现在，也牵扯到现实的政治和经济利益问题。这里有一个明显的例子。前两年，胡锦涛提出了国共两党共同领导了抗日战争的新观点。这本是对共产党方面的抗战历史观起码的修正，但也让我的台湾心多跳了几下。但是，这两年来，这种提法消声灭迹了。这使我感到，下一届的领导在对台湾的政策，也不会有很大的突破。也许一代人后会有变化。但是到时候，台湾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