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一个初冬季节,俺孤身一人开着车逛了西南地区的几个州之后回到了来美留学时的那座中等规模地处偏僻的城市。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开车进城找到旅馆吃了点东西之后,整个城市已是在在夜幕笼罩之下。按常理,我至少应该呆两天时间,去看看以往的中美朋友,当时那些已功成名就但愿意向我这个留学生伸出援助之手的热心之人,当然也包括那间中文教会的牧师。 不过俺当时的情况实属特殊,在年终岁末回到我留学的城市纯属偶然,也就毫无心情去拜访朋友恩师之类的人物。但有一个姓Jardine的老先生我还是可以去看看。他一人住在市中心学校大门过街斜对面的一座普通三层楼的公寓里,为人十分随和,去探访他很方便,没必要事先通知,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轻易找个理由说明为什么我回到或路过这个城市。 离开学校几年后我与Jardine失去了联系,不能肯定他仍然还住在那座公寓里。另外我还有一丝隐隐的耽心,老先生是否还健康地活着,几年前相互告别时,他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 很快找到了Jardine以前住在一楼的房间,敲门无人答应。还好公寓经理室的房间灯还亮着,马上过去打听,公寓助理的回答是老先生上一周走了,在圣诞节来临之前告别了人世。 故人走了,俺当时也没有十分的伤感,注意力倒是集中在校区附近可喜的变化上面。正对着学校主要入口的那条街以前我是连续走了多年,现在路面都换上了新的光亮的砖石,新的路面有一段变得更为宽敞,两边还安装了一些只有一人多高漂亮的装饰性的路灯柱子,路灯在夜色中散发出柔和的光亮,使得整个街区看上去显得华美又给人一种平和静谧的感觉。 几年前离开时,从加州过来的房地开发商正撤除大片大片的旧房,于今连着几个街区都是崭新的公寓楼房,个别公寓的下面还开有时髦的商店。 以前那些十分陈旧的公寓,在中产的老美看来早已列入平民窟的等级。对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来美的中国留学生来说,只要不是蟑螂太多,却都是不错的栖息生活场所。那时房租很低,两室一厅也就三百刀左右,两三人合租十分划算。一家租下来,更是其乐融融,如果有份全奖,还可以马上购买旧车一辆二辆,放假时四处转悠,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一家人都可能觉得是过上了近似天堂一般的生活(在东部西部大城市的中国留学生有可能感受大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会有大雪,俺只好早起在路面冰冻打滑之前尽快离开。出城不久就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幸好温度不太低路面还不至于马上结冰。在一种十分特殊的心境下我回到我来美留学的那座城市那所学校,仅作了短短一夜的停留之后,我几乎是在尽快逃离。 我一人在风雪中行驶着,陪伴我的只是令人有点感伤的音乐。 突然一下,我开始感到泪眼模糊。在这漫天风雪逃离的路上,我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出我永生难忘的那些片段和画面: 学校图书馆度过的日日夜夜,办公室和教室里诲人不倦的教授,感恩节到来时学校举办的大型烛光赞美诗歌晚会,还有Jardine 先生总是会在年前给中国留学生家庭送来的圣诞礼物,给我的女儿带来的笑声和由衷的喜悦。 车外的世界成了一大片白色的混沌,车里面的音乐也变得微弱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就是我自己的心声:别了,Jardine, 衷心感谢你为我的女儿所扮演的圣诞老人和送来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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