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与马齿苋

  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西海岸边，总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一簇簇太阳花 (Portulaca grandiflora)。太阳花是肉质草本植物，应该与故乡的马齿苋同科。它们小小的个子，高度以厘米计算；顶上生花，花色鲜艳，小巧玲珑，见阳光开放，逢星月闭合。如平凡的农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些花儿虽然很小，成群地开时，却风景迷人，一如落霞。

  认识太阳花并不是在西岸的加州。多年前，妹妹上初中的时候，在窗前露台上种过。妹妹小时候贪玩，那些需要细心呵护的花儿，在她手中是长不了的，只有太阳花，只要浇水就长。儿时的趣事忘记不少，她窗前的太阳花给我印象深刻。

  妹妹的性格很像太阳花，不事张扬，但是生命力极强。弟弟妹妹是同胞，弟弟只比她早生半个时辰。但是，弟弟长得高大得多。文革后期，我们全家还没有返城。我上中学，他们上小学。那时，饮用水要到一华里之外的“土井”挑取。有一天，只有他俩在家，妹妹看画报上有小朋友学“雷锋”为别人抬水，于是两人商量后，一起去井边为家里抬水。妹妹个子小，半桶水几乎全在她那边。把水抬到家以后，她面不改色，弟弟却累得满头大汗。男孩要面子，躲在门后偷偷地喘气，却被妹妹一下子“揭发”出来，被嘲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时，家里养了一群鹅。平时，它们被放养在湖沼里。到了晚上，才被赶回家。有一次，家里大人们太忙，派弟弟和妹妹把鹅赶回来。弟弟呢，不下水，在沼泽岸上指手画脚地“指挥”妹妹。妹妹认真，拿一根长竹竿，下泽赶鹅。泥深过膝，白鹅们欺负小孩，扬起翅膀，四散逃开。妹妹着急，一边哭，一边跋涉，一心一意要完成任务。幸亏舅妈路过，帮她解决了困难。

  多年以后，妹妹成为中学教师，常常骑自行车家访。有一天家访完毕，在街口被一辆大卡车撞伤。司机逃了。她的腿骨折断，脾脏大出血，面无颜色，生命危在旦夕。围观的人以为她不行了，有迷失良心的人还趁乱抢她的鞋子。更恶劣的人还要抢她的戒指，好在她有些知觉，紧攥着手。一位过路的朋友，把她送到医院，才有大难不死的今天。

  去年回家探亲，看着妹妹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平常的衣着，一脸阳光的笑容。我很难想象：她曾经历了那么大的磨难，脾脏被拿掉了，腿骨里还有钢筋。没有抱怨，依然骑着她的车，家里家外忙着：照顾年迈的父母、照顾学生、照顾亲朋，很少提到自己。

  在我的心里，妹妹就是一朵太阳花。如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女孩、沈从文《边城》里的翠翠等等，其性格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从哪个大学学来的。这种朴实的美、平凡的善，与才华、学历、地位、金钱都无关联，是自然天成、可以持久的真美。

  虽然，今天的世界，浮云千里，红尘满地。在故乡，在海外，我亲历了许许多多具有这太阳花性格的人们。他们的际遇不同、性情各异，就像各种颜色的太阳花，在不同的环境下生存着。他们“顺其自然”的表达，汇成了一道道可爱的风景线。条件好的时候，这些太阳花尽情地开放；条件不如人意的时候，这些太阳花就保存着他们的种子。各种物候，坦然从之。

  有了这些种子，善良与美好会生生不息，并向天涯海角绵延开去。

  看着这平凡的太阳花，我的心充满了感恩。

2007年5月9日星期三

太阳花小资料：

学名：Portulaca grandiflora，马齿苋科、马齿苋属。别名：太阳花、午时花、半支莲、松叶牡丹、大花马齿苋。原产南美巴西。草本，植株矮小，肉质叶片，光洁明亮。细圆茎，花生顶上。花瓣颜色鲜艳，有白、黄、红、蓝、紫等色，花期长，全草可入药。喜阳光充足而干燥的环境。耐瘠薄，自播繁衍。见阳光花开，早、晚、阴天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