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的柳
十月下旬,许多的叶,都已知秋。它们好像约好了,渐次披上盛妆。从粉红到深紫,形成暖的色谱。秋风吹过,变成明黄,落到地上,漫天飞扬;那些缀满色彩的树,就改了面貌,在寒风中萧瑟。
唯有故都的柳,对此视若无睹,继续坚持着清纯的绿,在日渐转寒的水面,悄悄地划来划去,虽然没有配乐,却齐齐地舞着芭蕾。它们袅袅娜娜,娉娉婷婷,像一群处子,在晴空下读着天文,在秋水上写着天书;撷轻云为逗号,啄圆波为句点;对自己的美丽,则毫不知情。
认识柳,是很小的时候。乡下的表哥来看我们,为我做了个柳笛。他把柳笛含在嘴里,吹出悦耳的鸟鸣,逗得周围的飞禽,不知所措,叫人羡慕得不行。就缠着他,来到水边,折一青枝,做了好多柳笛,与玩伴们分享。那是春季。
再次与柳为邻时,我已与农家的孩子没有二致。于是,就有了农家的做法:在柳枝秀出鹅黄的叶苞时,剪下旁枝。再将旁枝截成片段,每段留有若干叶苞,插在水边的软泥中,那是五九、六九之际。
当蓝田日暖时,那些截成片段的柳枝,就和它们的母亲一样,纷纷地举起了绿,像一个大的绿天鹅,带着一群baby绿天鹅,在水边游弋。
告别故都的柳,是在四月下旬。香花墩的柳林已经郁郁葱葱,舍不得折柳,就虔虔地把柳丝的阿娜、柳花的倩影摄在心里。当班机抵达南半球的时候,春光已化为秋色。在异国土地匆匆向学的日子,曾经把大片的桉树视为柳林,它们与故都的柳神似,只是叶儿不那么清纯、枝儿不太柔和,肌肤也不细腻。
这些年来,像一片柳叶,在海天飘来飘去,追寻那可以泊息的柳河柳海。经过赤道的炎热、历了枫国的寒冷、领略岛国的陌生、感怀异族的友情,却没有寻见让心灵可以泊岸的码头。唯有故都的柳,一直在心里萦怀着。像那无穷动的旋律,驱使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探望故地。没有奢望,没有索求,只想静静地重温柳的风致、柳的姿态、柳的婉约、柳的情思、柳的朴素、柳的雅韵。
深切地思念着你,故都的柳!
Wednesday, December 04, 2007凌晨于德国爱尔朗根
图:摄于故乡,2007年11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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