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是一次旅行
常常在想,人生就像一次旅行。不断地告别过去,迎来新的风景。人的性格不同,有的人挥手而去,似不念旧,没心没肺,从不认真,倒也活得自在。以前,导师说:“科学喜新厌旧”。我追求科学,但不似科学那般潇洒,对于过去的时光,路过的山川,遇到的人事,总难忘怀。凡经历的,无论亲疏,无论有无生命,都寄之以心,托之以情。
人们说,人生是命定的,而命运大体是公平的;什么性情,就给什么命运。平生喜爱旅行,就得游子的命运。从记事时起,每隔若干年,就迁居一次,每次迁徙,都把旧居的模样记在心中;偶游故地,若遇契阔,则悲喜交集。几十年来,有了第一故乡、第二故乡,……,第九故乡,……,从北国,到南疆,共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些故乡是人生曲线上的离散点,凝聚着人生逆旅的各种况味。
这些况味是永久的,一旦旧景重现,会激发出乡思旧忆来。例如,兰草芳香,使我忆起少年时住过的晓庄,在春寒里的崖边,忽闻若有若无的馨香,使人忘记苦寒;煤油气味,使我想起知青时代,秋收后连绵阴雨,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里,翻看“上海侦察记”的手抄本;福尔马林,使我想起唐医生在门诊教我做第一个小手术。唐医生,一位英年早逝的胸外科大夫,她曾救治了多少病人,我已不能记得。只记得,跟她学医之时,一位乡下来的病人曾脱口而出:“您已经医道高明,干嘛还长得这样标致呢?”那句话,使周围的人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只有她,轻轻地触着白衣的纽扣,竟然手足无措,脸上燃起了孩子般的红晕。她在世的日子随风而去,她的音容仍然留存。
圣地雅歌是靠近大漠的边城,其内陆今年又遭了几十年不遇的大火。过火后的沙地,似乎没有生命的迹象。可是,一场小雨过后,绿草和野蒿纷纷地长出。这些沙漠中的生命,好像知道干旱是此地的主流,在短暂的雨中,争先恐后地发芽、开花、结籽、枯黄,然后回归沙地,等待生命之雨的再临。它们的生命旅程虽然短促,休眠的时间难以预闻;可是,一旦有水的呼召,依然蓬勃;小小的生命,热烈可人。
人生若是一次旅行,这旅程长短不同,结局难以设计。在大自然面前,我们都是匆匆过客。我们乘着时间的飞轮,没有预测前方的GPS,不能减慢旅行的速度,也没有后退的可能。但是,如果我们有一颗智慧的慈心,就能以人为镜,相互照应,互为GPS。有了这样的GPS,可以完成崎岖的旅程,抵达光明的彼岸。
在这新旧交替的转折点上,用这短短的文字,祝祷我满心喜爱的远人。无论能否听到,我愿你们心想事成,珍惜自己的镜子——人生旅途的GPS。不论相知长短,不论友谊的深浅,不论情感的短长,不论是否谋面,人生旅途曾经同行,乃是弥足珍贵的缘分。相爱的人未必总在一起,相亲的人未必没有误解;人生的旅程可以是连续曲线,还有更多的超越方程。
2007年12月31日于黛尔玛
去年的除夕感言:时间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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