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錫第九世裔孫 許倬雲謹述 許氏的「許」字,古代是另一寫法。甲骨文中的「無」,象人兩手執物而舞,又有求雨而舞的專用字,上面是雨,下面是無。至於「舞」字,則是無下加兩足,以與有無之無區隔。作為國名或地名的「許」,春秋時金文都作「鄦」或 。後來寫作「許」,應是假借,或是吐氣之聲;例如邪許唏噓,均是吸氣吐氣。綜合言之,「無」字或係古代巫覡,以舞蹈及呼噓之聲,為人間與靈界的媒合。 周代以姬姜二姓的聯盟,由西垂征服中原,封建諸侯。據說姜姓的文叔,受「許」地為封邑。以奉太岳之祀。「許」是一個小國,世代與姬姓通婚姻。歷春秋戰國,「許」只能苟存於晉楚齊魯等大國之間。「文叔受封,奉太岳之祀」;如果由「鄦」的原意推論,許氏可能是姜姓一族的大巫,而又是奉祀山嶽為其專職。許氏與齊國的呂氏,頗有關係,似是同族。古代山嶽之神,隨處有之,但山東的泰山,自古以來,常是有名的聖山。春秋時期,許國在泰山之下,還有一個奉祀泰山的封地「祊」,魯國的公室是周公之後,在成周附近有奉祀祖先周公的封地。春秋中葉,魯許兩國為了整合領地,交換了這兩個封邑。這一個故事,頗可旁證「許」國的受封,還是與奉祀山嶽的信仰有關。——古代的「巫」,在部落中當是重要人物,文叔即可能是呂尚(姜太公)族中,奉祀山嶽的靈媒,只是,隨著國族的世俗化,巫覡的角色不再有當初的重要性;然而,「許」的封國名稱,還多多少少反映了部落時代的遺痕。 戰國之初,「許國」為楚人併吞,許國的統治階層喪失了貴族地位,他們的氏名,遂轉化為後日姓氏。同時,古代人民也有因地方命「氏」的習慣;來自許地的人,在別處也可能以許為氏。因此,我們不必以為後世所有姓許的人,都是許國封君的舊裔,其中也有一樣可能只是來自許地人民的後代! 是以,許姓之中,未必都有血緣關係,然而其祖先都可能是許地的族群共同體的人士。譜系之學,最常的作法是將同姓古人,無不認為祖先。——中國的家譜如此,西方的譜系也是如此!若是認清了姓氏來源的本質,則許姓之人,即不必將皇親國戚卿相將帥,知名學者,甚至神人仙女,一概列入自己的祖宗之列。 家譜自以遷閩始祖為第一世。然而又敘述第一世的許陶是許遠裔孫。許遠與張巡望守雎陽,保障江淮,使南方不受戰亂之苦,是以百世俎豆,追念勛烈!閩譜列一世祖為許遠的玄孫,當然亦是反映這一心態,歙縣遷錫一支許氏家譜,也追溯許遠子孫在唐末代到皖南。歙譜附記許同莘先生的考證:指陳許遠是浙江海寧人,殉國之後,唐室表揚忠烈,歷代均封贈許遠子孫,似乎都在海寧。 遷閩一支的始祖許陶,係以河南光州固始許氏,隨王審知入閩。又,宋代李綱《梁溪集》龍圖閣大學士許公(許將之子許份),也說許份的高祖許遂,於五代時自固始遷閩,則遷入福建的的許氏,來自中原,未必是許遠的後代。當然,三四代的時段,也頗漫長,其中也未嘗不可能有人離開海寧,遷居固始,只是閩歙兩譜排列世系,頗有出入,不能確證耳。 許氏係隨王審知入閩,譜與《梁溪集》載宋代許將父子,都籍隸閩縣,自是史實。抗戰期間,先君伯翔公主持第五戰區經濟委員會,轄區為湖北、安徽及湖南,毗鄰河南。當時曾有人持贈固始出土的許將墓碑拓本。我在重慶與無錫,曾數次見過這一家藏拓本,但先父離滬之時,似未攜來台灣。以此一故實推論,許將已是遷閩的第九代,但因在朝為官,屢次差遣的職務也在中原,是否終於未奉安閩地,卻卜葬於固始故邑?按客家風俗,即使集體南遷,仍與故居族人通問不斷。我家遷錫之初,前面三四代,依舊與福建宗族有密切聯絡。凡此均為客家故居與新宅,兩地分而不斷的舊慣。甚至今日,我家兄弟子侄分散各處,但於無錫及台北的聯絡,始終未絕!至少,許將碑拓本一事,足可證實閩支來自固始。 唐代末季,中原攘擾,黃巢、秦宗權、朱溫以及沙陀的李氏武裝集團,來去如潮,一般農村百姓,在紛亂之中,也聚眾自保。這種「民團」,常被捲入大部隊,以致離開故鄉,亦成為參加混戰的武裝集團。河南光州,是中原四戰之地,當地的農民,王潮、王審知兄弟,隨從王緒組織了這樣一支武力。王家兄弟,世代務農,他們組織的軍隊,也以光州的農民為主體。在不斷的戰鬥中,這支武力漸漸脫離中原,南向尋求立足之地。在湖北、湖南,都有當地的武裝力量佔了地盤。王潮殺了王緒,率眾進入福建,據有閩中五州之地,潮死,王審知接替,於公元897年獲唐室封拜為福建的節度使,公元909年,王審知稱閩王,傳世二代,四十九年,為鄰國南唐與吳越夾擊滅亡。 王審知綽號白馬三郎,為有武勇,又能禮遇中原文士。外來武裝政權,能得閩地人心,自非泛泛之輩。隨王氏入蜀的許姓人士,可能也是舉族參軍,家譜入閩第一世許陶,在閩國的官職是參贊大臣,同知樞密院,贈太子少師,封崇國公,從這些名銜推測,許陶的地位應是王氏重要幹部。台灣民間傳說,沈李二氏不通婚姻,因為當年王氏部下有六員將軍,沈李二將,情同手足,子女如同一家,不宜結為婚姻。六員將軍之中,有一位是許明佑(或作許佑明),此人與許陶是否一人,不得而知;從這一傳說可知,許氏在閩國的地位,一則是固始老同志,二則也代表一定的武力。 入閩第九世文定公(諱將)是宋代狀元(1063年),也是福建地區第一位破天荒的科舉人物,仕宦而至同平章事(宰相)。他雖為文人,卻也有武材。在奉派出使遼國時,遼國百姓夾道爭覷南狀元,在與遼國朝臣較量射箭時,文定公一發中的,使遼臣驚服。狀元而又善射,可能還是因為出身武將家庭之故?文定公出使北廷,行前研究兩國邊界的地圖,熟知山川形勝,處理邊界交涉,能令北朝口服心服。他的兒子龍圖公(諱份),亦是幹材,最高的中樞職務是龍圖閣學士,參知政事,亦即進了宰相之列。這兩位遠祖父子,都擔任過京邑(北京、東京)留守及揚州等地郡縣職務,於撫民、防守、賑濟,均有建樹。閩國地處南疆,卻能培養如此人材,家世與教育,當都有足多之處。 入閩第二十世其生卒年份為1434-1461;自此以下,列代祖先均記生卒年份,可知在明代宣德以後,家譜的記載已是實錄了。遷閩許氏居住長樂。遷錫初祖青巖公(諱松佶),是二十八世祖。祖父二十六世祖石生公(諱金鑴),住福州府城南部橫塘。石生公能詩文,也精音律,與當時曾任長樂縣令五年的夏彝仲唱和。夏彝仲是太湖邊上華亭的名士,詩名文名都為一時推重,甲申之變,崇禎殉明,清人入閩,夏彝仲在太湖組織水師,奉在福建自立的唐王,企圖抗清興復,事敗,夏彝仲與十九歲的兒子夏室淳都殉國。家譜中記載二十六世祖的事跡,簡單一句,「明季,賈隱於蘇之洞庭,與夏彝仲唱和,著有《雨竹齋詩文集》」。這樣一位有文才的人,又說是「隱於賈」,是所謂隱於市朝。二十六世祖的經歷,可能在這幾句短短句子中,有一些未言之隱。 閩省在王審知治下,整治了常樂海塘,開闢了棠港,福州成為海道貿易的良港,其繁盛不下於唐代以來的泉州。宋元時代的泉州,是國際大港,明代海嘰笸ǎ粌H東南亞諸國,更因大洋航道開通,福建的外貿大盛。在這一背景推測,許氏家譜上,二十世至二十六世諸代祖先的名下,並無官閥名位,即可能是以商賈為業。二十六世祖石生公,貿遷來往於家鄉與太湖,依當時情形,可能是採購江蘇的絲綢與棉布,咄L樂轉口外銷。其時福建最為強大的海商鄭芝龍集團,即有人長駐杭州與太湖,採辦這些商貨。另一旁證,歙縣另一家許氏家,於康熙年間遷居無錫;歙譜記載,他們世代以棉為業,家中還有奉祀「花」神的習俗。是以,石生公的事業,甚可能即如上述採購絲綢棉織品,轉往福建出口外銷。 至於石生公與夏彝仲的交情,記載相當簡略。夏彝仲曾任長樂令五年,甚得民心。以石生公文才,與夏氏交往,可能早自夏氏任職長樂之時。二人交誼可能延續甚久。夏氏組織太湖水師,起義抗清,奉在閩唐王正朔。夏氏文集中,頗多與「閩客」交往的詩章,有接待,有送行,有思念……。凡此「閩客」,不能限定為許氏石生公,但是石生公常居太湖,甚難不在這一因緣之中。家譜中有一篇為朱漢培詔旌孝子係,記載三十二世祖岵嶦公死難事蹟,其中特別提到「甲申之變,金鑴偕夏彝仲隱太湖洞庭山」則幾乎明述金鑴參與了夏氏抗清事變。 譜記石生公的卒年為康熙甲寅(1674年),已在甲申之後十年,在記載二十七世祖儉農公(諱潤)事跡,又說尋親洞庭,白衣終身。如果石生公於明亡後在洞庭山生存十年之久,其子不會尋親無著,也無須服孝終身。此中隱諱之處,引人猜想。石生公的詩文,但見書名,在各處均未見著錄,而儉農公的數篇詩章,卻收入沈德潛編的《國朝詩別裁》。清初文網甚密,凡有忌諱的著作,大多銷毀,則石生公的著作,是否也因忌諱而不能存留?我的猜想,石生公卒年甲寅,或是故意竄改。儉農公出生於1661年,甲申之變時,其行述記七歲而孤,則石生公的卒年是在1667年,還在稚齡,也與1674年的卒年不符。如果乃考還在洞庭生存十年之久,哪能家中一無消息,以致尋親不得?1674年(康熙12年)三藩之亂起,儉農公因福建耿精忠響應吳三桂,倉卒離開,流離於楚粵之間,均見家譜記載,是以,儉農公轉徙於長江嶺南,並無赴洞庭山的事跡,——凡此疑竇,均指向石生公在太湖洞庭的經歷,可能頗為複雜,而又與夏氏起義,或有相當程度的牽連。可是事無確證,暫切存疑。 二十七世儉農公,在少年流離楚粵,據其詩篇,不是單身,而是奉母避難。他在這一段不安定的歲月,據譜載,是「以硯田為家」。清代尚無投稿出書,博取稿酬版稅之事。當時能夠賣文為生,或則為官府文案幕客,或則為商賈代筆,兩者之間,儉農公似乎並未從事前者。明清長江流域是商賈活動十分繁忙的地區。汪道昆的《太涵集》中,在長江各處商埠,巨商大賈之間,頗有慶弔應酬的文字。儉農公有文才,由其詩作,已見性情文采。如是為人代筆,撰寫應酬文字,潤資也可能足以維持家計了。三藩之亂平息後,儉農公返閩,年歲還不大,似乎仍以商賈為業,未曾仕進。沈德潛《國朝詩別裁》,搜錄明末清初詩作選錄頗精,潤公四首七字絕句,氣象性情,均頗清雅。(原作見本文之附頁。) 遷錫第一世始祖,是閩譜第二十八世青巖公(諱松佶,1693-1769)康熙59年(1720年)出仕,以佐員筦理安徽庫房。雍正5年(1727年),朝廷命令各省督撫蒐求人材,不拘一格,薦舉朝廷,安徽巡撫薦舉青巖公能任繁劇。清朝制度,常有自落第舉人中大挑堪任官職之事,但雍正要求督撫不拘一格,舉薦賢能,不僅在清代,即在歷史上,也不為多見。更為難得者,廷見之時,皇帝命令青巖公自己擬題,撰寫三篇對於時事及職務的意見。青巖公遂詳陳救災恤民的重要性及其相關的各項措施。雍正臨軒親問,居然立刻任命青巖公為山西夏縣知縣。一般進士出身的中等工作,內為部郎,外任州縣;七品的親民縣職,竟由末秩佐員出任,亦可謂異數。從此以後,青巖公擔任公職四十年,一生在外任,經歷過不同省份的州、縣、司、道,其中起伏,均見家譜中的行述。要之,青巖公一生宦跡,幾乎多與賑濟救災有關,而凡有調動,大致均是派去救災。他也兩次出任江蘇布政使,筦理民政與錢糧財賦。當時兩江總督之下,有兩位布政使,右布政使駐蘇州,筦理江南一帶,左布政使駐南京,管理上游一帶,青巖公先後均曾出任這兩項職務。晚年任上,將藩署遷置安慶,俾便於措置蘇北淮右事務。安徽一省,巡撫一職,在清初時置時廢。經過青巖公遷置藩署,安徽即長為江南總督轄下的一個省份。明代晚季,黃河奪淮,淮水入擼踴淬暨諸水的系統大亂,於是山東、蘇北、豫東、鳳陽各處旱潦不時,吆愉鈽也常患不通,青巖公將藩署移皖,用意是就近立刻處理這些棘手的問題。青巖公的最後一年,湖北江右大水,累及下游,他在災區督責隄防工程,安排災民救濟,跋涉泥濘之中,有時終日不得一餐,幾個月下來,青巖公勞瘁致疾,一病不起。薨後次日,朝命到門,聖旨昇任湖南巡撫,卻只是由孝子迎旨,呈明先臣已經薨逝!是以在旌表聖旨上,他最後的官銜竟是湖南巡撫,而不是安徽布政使。據 先父傳述家族掌故,當時乾隆聽到使臣覆旨,知道青巖公已經勞瘁而死,曾經感嘆了一句:「國之勞臣」。清制,布政使不能得謚,以致這四字感嘆,也未能有相應的謚號。 乾隆22年(1757年),青巖公在江蘇布政使任上,上司江蘇巡撫因案罷黜,青巖公也受累連帶去職。賦閒數月,由於久宦江南,愛無錫風俗醇美,遂以官價一萬二千兩購置無錫已革道員孫某充公的宅地(類似今日的法拍),亦即我家在無錫舊宅,又在宅東偏置平屋十數間,兩地一所,是即我家之桑園,同時,他在蘇州城外小日暉橋,也購置住宅。蘇州住宅指給長子忍堂公(諱恕),錫宅則四子靜齊公(諱必),五子廉舫公(諱憲),九子謹庵公(諱恂)及十子定浦公(諱惇)居住,四五兩子是嫡出,而廉舫公退休甚早,奉母返錫,即住在中庭「轉盤樓」(或稱跑馬樓,據說是江南地區最大的四面連通樓房),是即我們這一房長久居住的故居。四房在外甚久,隔了一代始返錫,分住在兩邊的偏廷,九房十房均庶出,分住在西面及東偏的平房。四房靜齊公,三十一世有一房遷湖北江夏落籍,其餘子孫人丁不旺,今已斷絕,十房中有一支,在第三十一世時,在河北保定任官,從此落籍,後來也與錫邑老家失去聯絡。長房在蘇州,第四代(第三十一世)家業衰敗,遷來無錫,此後人丁也不旺,太平天國時,死亡殆盡,遂致斷絕。青巖公有六子、四女,其中第二房出繼,留在福建,四女均在福建出嫁。於是,今日無錫的許氏,只剩我們五房一支及後來主持族內事務及主編家譜的三十二世紹淵及其子孫。 青巖公諸子,亦即二十九世等諸位祖先,都擔任公職,而且全是州縣令長,有三位曾昇任州倅府貳,但是均未能更上層樓。大致由於他們都不是科甲出身,而在清初,若不是滿人或軍功,科甲還是高級文官的必要條件。青巖公自己是因能任繁劇,受薦舉起身縣令,辛辛苦苦逐步升任,陳皋開藩,王事鞅掌,勞瘁以終。二十九世長房忍堂公,不喜制藝,但注意於案牘功令,在官以幹才稱。不務制藝,注重實幹,殆成家風。故是在錫列代祖先,只有三十一世大房的春山公,由甲科進士,選入翰林,走的是科舉正途。大多祖先都是以生員、貢生等功名,加捐保舉,任官地方佐貳。 太平天國之亂(1851-1864),擄掠殺戮,百姓遭劫,1860年李秀成攻佔蘇常,江南人戶,大受損傷,按家譜點算:長房五位男丁,五房四位男丁,九房三位男丁,均死於戰亂。婦女受難人數更多,確數不明。據譜載,五房三十二世許孝子岵嶦公事編:岵嶦兄弟子侄三人,侍母周氏逃經太湖邊王姓莊戶,周太夫人命令子孫四散逃亡,以免同歸於盡,岵嶦公在避居房屋起火時,負母不能逃出,母子同殉,兩日後,其子侄又有二人母子均因罵俁粴ⅲ切┐髞y,東南處處有啼痕,輾翹撜Z。 我家五房,三十二世及三十三世兩代,父子叔侄死於戰亂者,男子四人,女子至少五人,有兩支因此絕後,先祖考佩珊公為先曾祖旭卿公次子,因三十三世滋卿公隨父殉難,而出嗣乃叔,但三十三世岵嶦公,奉母同殉亂事,三十四世中,只有先祖考兄弟二人,再無可以出嗣子侄,是以,我家列代祖先的世系表上,必列岵嶦公於旁支,一體奉祀,許氏數支,為此絕祀。 太平軍駐錫軍隊,先占據許氏大宅為王府,繼而,用於儲存火藥,房屋門窗戶槅,大半不留,戰後單為了配齊門窗已大非易事。我五房三十二世達夫公,三十三世旭卿公,偕同九房三十二世伯謙流公,戮力慘淡經營,始將兵禍殘破的故居,大致修繕可以居住。直至先父手上,故居始再現原貌。 家境之衰落,可由各人生涯觀知。雖然先曾祖,先祖考兩代,仍有秀才科名,甚至有候補官員虛銜;實際上,各人職業不外坐館教讀,官府幕客,倉廳司賬,及懸壺行醫,甚至同時執業數種工作,倖得餬口。先祖佩珊公也是秀才,場屋咤浚甜^為生。後來其受業弟子,連科皆捷,得中進士,佩珊公反而受聘遠赴浙江金華府,為舊日弟子,擔任文案。先曾祖,學業之餘,自學歧黃之術,後來居然以儒醫著名鄉里,亦為始料所不及。 按:錫邑科名,不如蘇常之盛,蘇常為省會府治,讀書人好舉子業,於制藝一道,夙有傳統,無錫風氣則不然;明代東林書院,以性命為本,經世為用,是以學者多喜於理學心學,不少學者投入更為實用的科目,尤其醫學與數學,在錫邑先賢之中,頗多健者。遠處歷史不說,單以清末以來,無錫的數學家著名者如徐壽,華擷芳,胡剛復,胡明復,林致平……均貢獻良多。抗戰勝利返鄉, 先父曾在他的書房中撿出一隻藤箱,其中是 先祖佩珊公的數學習題,係似傳統天元術(代數)演算,旁邊則以西法代數比較。 佩珊公科場不利,教學則十分認真,演算數學,不是騰達途徑,而他好此不倦,顯然在此中化費了不少時間與精力,據 先父諭示,自從宋元以來,無錫有一批民間數學家,彼此切磋,代代相傳,佩珊公的數學訓練,即是與同好友人處學到的。 許氏家族的盛衰,也可由婚姻關係中覘見。青巖公以下前後三代,子女婚嫁,遍及各處。大約因為青巖公父子六人,宦跡所至,南北各省,處處有之。他們的親戚故舊及年寅之誼,編織為綿密的社會關係網絡,子女婚嫁遂不限於鄰里鄉黨。太平天國之亂後,家道中落,於是婚嫁幾乎全在本地的士族。這些人家,也與許氏一樣,以讀書為主,卻也不憚於進入其他行業。婚姻關係,常在「老親」。舉例言之,許氏與華氏、過氏、楊氏……均多次結姻。先曾祖精歧黃術,以儒醫著名錫邑,據說有一次被八士橋篤農過家禮請出裕誆〖銥匆娨晃荒軒值摹溉〗恪梗礊 先祖下聘,亦即為 先祖母過太夫人,九房第三十三世春園公,也娶於八士橋過氏。 先叔仲茂公又娶 先祖母過太夫人的親姪女,亦即有苓姐的母親。清代婦女不識字為常態。許氏歷代婚姻多為士族,因此,歷代祖妣,大多也知書識禮,有的還善詩能文。 自青巖公德配阮太夫人,廉舫公德配何太夫人的行略,均有記載,可知有相當教育程度, 先祖母過太夫人,擅畫事,多為花鳥,亦偶作山水,在避難四川萬縣時,還曾見她老人家,寥寥幾筆,即是一幅平川遠山的水墨。九房三十一世漱泉公德配楊太夫人,亦精於藝術,與過太夫人常以繪事來往。聽 先母談話:五九兩房,本來親遠情淡,經過這兩位老人家的交情,兩房減少了隔閡。 我家復興是在 先父伯翔公時, 先祖佩珊公,一生咤浚n讀及幕客收入甚微。自己家口不少,有子二人,女二人,加上先伯祖早逝,遺孤鳳華公,亦依佩珊公撫養。食指繁多,常用拮据;幸而 先祖母過太夫人八士橋娘家,時時於緊急時候,接濟糧食蔬菜,我自幼兒,即時常聆 過太夫人及 先母章太夫人,述及當年辛苦,仍多感慨。 先府君伯翔公(諱鳳藻,1891-1953),聰穎過人,在啟蒙之時,即受業師先曾外祖器重,於是由其作主,以 先母章太夫人(諱舜英,1892-1983)許婚,其時伯翔公年九歲,先母方八歲。因家境困難,伯翔公於竢實小學畢業,年甫十四歲,即插班投考南洋海軍學堂(亦即曾國藩創立江南之水師學堂),以其不僅不須學費,還供給衣食膏火。據 先母見告,伯翔公每月例假回家,必帶回每日節省蠟燭頭,供家人使用。每月膏火資,則幾乎全數奉獻父母,貼補家用之不足,伯翔公於十八歲優等畢業,獲特保送部引見,欽賜五品頂戴以副府用,授湖鷹炮艇副長。 先母章太夫人,於此年於歸,從此四十五年婚姻,歷經苦樂,備嚐戰亂,家境亦因大局而數起數落。 1933年,我家人丁折損,先二叔仲茂公(諱鳳笣)繼配韓太夫人(凌弟生母),與先兄泰雲先生數月之內先後隕歿。大姑夫高公昌擼ㄏ卻蠊茫M毓瑾)及大表兄亦去世。凡此,在 先祖母言之,是子婿內外長孫,一時盡逝。先父感慨:「折我左膀右臂」, 先母驟失長子,同時又須接下撫養有苓姊凌弟重任,心情的悲慟可想而知。 經此喪亡, 先父母一肩擔起撫養十餘人及照顧高氏全家的責任。我等兄弟姊妹七人,及有苓姊凌雲弟二人,九家人口,今日已有一百十餘人,溯其源頭,無不託庇 先父 先母之養育顧後之恩。 伯翔公一生服務政府,經歷海軍、海關及主管經濟等職務,逷歷中外,資兼文武,其一生言論,可參攷 先父幼年同學鍾惠生老伯(鍾英將軍)所撰「海軍許伯翔將軍傳略」(見附錄),我在進入台大以前,均隨父母在家,平時侍應,時時聆聽父母敘述生平,點點滴滴,均未見於記載,現特恭述若干要點如下: 伯翔公在海軍學堂畢業後,本已奉派赴英深造,但因 先曾祖母老年失明,不願愛孫遠離,遂放棄出國機會,以致一生浮沉宦海。 先父聰穎過人,博聞強記,以其性向,並不適合官場, 先父自嘆,如能一生執教,實為其未能實現的願望。 1912年 先父於隨侍 國父孫中山先生巡視長江時,即與 國父討論中國未來建設。 先父曾提議,應以象山港區為中國海軍基地,該地港灣水深,平時可泊數百艘艙艦,有事時控禦東海,及長江江口,出海馳援南北兩洋,也是地位適中。他並且也提議在上海南面浙江岩岸地區,建設上海外港,足以逐步取代黃浦江河港,成為中國重要港口。——今日洋山港開港,不啻落實 先父的遠見。 先父在海軍服務,自認最為揚眉吐氣之事,是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繳獲兩艘德國軍艦,及於戰爭晚期,截獲由海參威逃亡出的俄咻斉灐_@兩次,都是俘獲外國軍用艦隻,而又協助船上外國官兵,攜帶私人財產,經過中國安排,返回歐洲故居。 先父在海軍服役,因為才幹優長,辦事認真,受上司同僚尊敬,海軍耆宿杜錫圭,尤其賞識 先父才華,倚畀有加。北伐成功,先父轉入文職,其離開海軍,其實還有伯牙棄弦,以報答知己的情懷。 當時海軍,在南北對峙之形勢中,處境窘迫,是以其總司令部設在上海,多少保持「中立」立場。但是,不南不北,軍餉無著,必須自籌。 先父出任廈門海關監督,也有為海軍籌餉的作用。是以在他任內,廈門海關的「關餘」(亦即繳付對外賠款數額後餘款),均截留交付海軍總部,再行報部入賬。 廈門海關監督任上(1928-1935), 先父也兼任外交部交涉員,負責閩海地區涉外事項。監督公署設在鼓浪嶼(我與翼雲即在該地出生),不啻是當地華籍主官,必須監理中外糾紛。 先父曾為菽莊花園地主林爾嘉先生與外籍稅務司地產之間的地界糾紛,努力折衝,保護林家產權,取得合理解決。林氏為台北板橋世家,林爾嘉先生在戰後返台。 當時廈門英商承租土地房屋,簽約時常以「英皇陛下」作為租戶一方戶名。 先父以為,如果英方耍弄狡猾,將租地整合,甚可能又造成「英國租界」,於我國家主權,十分不利,於是努力勸說英商,以減租換約改為以個別商號為承租人,以消弭喪權之辱。 近來,廈門大學連心豪教授從檔案中發現, 先父曾根據條約,從外籍稅務司職權,爭回海關監督的緝私權,於是華官也有權登船稽查,不讓洋員獨占檢查道口船隻的權力。 1935年, 先父調任荊沙關監督,於一般關務外,奉命主理長江及其主要支流的航道及堤防,自峽江至九江湖口之間,均由荊沙關督導,江漢關雖是大關,其主管業務,專注於收取關稅及涉外事務。 先父設立航道標誌,頗費心力,於荊江大隄,尤時時修繕,倖免潰決, 先父敘述此事時,每笑謂繼承 青巖公修隄救災的祖業。 1937年抗戰軍興, 先父受命兼綰湘鄂貨呋椋?/span>1939)及第五戰區戰地經濟(1939-41)。當時第五戰區是由李宗仁將軍之桂軍為主力。 先父必須籌措軍糧民食,並且還須穩定人民生計,供應生活資源。 先父自稱是「作無米之炊」,於是遍地設立小型酒精廠,藉助土法酒坊,提煉酒精,供軍車、郵車及長程汽車為燃料。又設立棉紡織廠,在棉產地直接紡成「紫花布」(原色未染的棉布)製成軍服。設立小型紙廠及印刷廠,印刷中小學教科書及戰地新聞資料。又組織驛唚z皮車輪大車及民伕大隊,逐站遞噦娪夢鑌Y,務使民伕不出本鄉地界,杜絕桂軍扣留民伕以補充兵員之嚴重問題。凡此作為,均為「無」中生「有」,濟戰地資源之睏乏。 先父另一職務為查緝私貨,尤其嚴防資源為日偽奪去,實是敵我經濟作戰的戰線。當時戍守安徽為桂軍。安徽一省,北有蚌埠,南有屯溪(今日是黃山市),均是內地與淪陷區之間的交通口(所謂陰陽界)。當地駐軍,經由走私,取得厚利。 先父職務,既為查緝私貨,尤其鴉片,更屬法令之必禁,而桂軍利益所在,必有衝突,雙方不斷糾紛。李宗仁庇護部屬,遂愬告中樞,誣 先父以「妨礙軍機」之重罪,以至中央提拘,至重慶,由軍法總監何成濬主持軍法審判,所幸湖北在渝紳商熟知, 先父在任內之作為,遂群起聯名力保,始得以無罪釋放。自此至抗戰勝利, 先父在財政部,以部員投閑置散,幾乎二年之久。 抗戰勝利,財政部以 先父諳熟航道,奉命管理全國引水事務, 先父在飛返上海後,立即著手訓練引水(領港)人員,整理上海港口航道,清理漂雷及航道障礙,打撈長江封鎖線沉船,疏濬積沙,重開長江下游航道。於極短期內,上海及南京以下,江道均可出入,俾外援物資,及時載摺_@一勞苦而不易見功的任務,真能完成,主要在於 先父的海軍與海關經驗,凡有處益,均中要害,始得各方欽服,鼎力支持。 1947年, 先父目覩全面整頓港口之工作,已不可能實現,恰適財政部決心嚴格管理有限外匯,撙節分配外匯,供民間工商業發展經濟,為此成立外匯管理委員會,並在若干地區設立辦事處。 先父奉派赴廈門主持閩台地區事務,亦所以借重 先父於福建地區情形十分熟悉。(不久,台灣事務歸台灣省辦理,由嚴靜波先生主持。)然而,外匯配額粥少僧多,不但商界競爭,地方黨務人員,也干求配額,覬覦厚利。 先父認為不可開此惡例,不予核准,以致得罪地方勢力,竟有匪徒夜闖私宅,割傷顏面,以示恐嚇。 先父遂急流勇退,告老退休。原祈以關務人員,優渥退休金,可以在家鄉安享餘年。但1948年,政府改革幣制,通令以金元券兌換外幣黃金, 先父自忖,大半生為國家財經人員,尤應服從政府命令,以求穩定幣值。於是不顧 先母反對,自己打開銀行保險箱,將外幣(關務人員退休金,係以英鎊計算),全數兌換金元券。孰料金元券迅速貶值,數月之後,竟如廢紙!其時內亂已亟,無錫上海均將易手,幸而大姊留芬,二姊婉清二家已前後到台灣工作, 先父 先母遂於1949也東渡台灣。 在台灣,先住台南兩姊宿舍,1951年二哥慶雲自美返國,逕赴台就職台灣紙業公司,配得宿舍,迎養先父先母即遷來台北永康街。其時,永康街附近國民黨老黨員,納入同一黨員小組, 先父當選為小組長。諸位老將軍與老公務員,在小組會上,認真檢討失去大陸之原因,由 先父草擬報告。1952年7月8日, 先父撰寫萬言書,心情激越,邊寫邊泣,涕淚縱橫。完稿之時,已近中午,遂擬謄錄清稿,午餐小睡之後,本擬起立取報紙,不意跌倒,其實已是中風,並非失足。當時即已半身不遂,臥床四十六日,終於1952年8月24日不治,享年六十三歲。彌留之際,仍喃喃不止:右轉,全速,左舷開炮……云云,則在最後一刻,仍在艦橋指揮,力戰來犯敵艦。 先母章太夫人,婦德坤範,為親友稱道。 先外曾祖母在 先母八歲時,即予家務訓練,童稚之年,必須站立小足凳上,高度方能臨钁烹飪。是以, 先母烹調功夫,竟能超過專家廚師。 先父在海軍海關,為涉外應酬,均有中西廚役,分別料理宴客菜餚,然而 先父日常仍以在內宅飲食,最為精緻。先外曾祖母之家務訓練,是全方面的;並且認為 先母為可教之材,更為之悉心教導。 先母於婦許氏,仰事翁姑,俯育子女;同時,先父有弱弟、幼妹各二人, 先母以長嫂責任,護持扶掖,以致他們分別婚嫁。我等子女十人之成長及教育,無不由 先母操心。抗戰期中,親戚隨同逃難者至少有大姑三叔二家。凡此數十人之生活起居,能一一妥當,實非易事。 抗戰八年,家人分散各處,但老弱婦孺,隨父母移徙者仍有十餘人,這八年中,轉輾五六處,全家加上伕役,動輒數十人,水陸長途跋涉十餘月, 先父常在前線,於是安排指揮這一隊伍。悉由 先母一肩扛起,而 先母指揮若定, 先父稱讚為有大將之風。我記憶之中,日本空軍轟炸萬縣,先父在前線,三叔在外任,我等全家由 先母率領趨赴防空洞,老少十餘人,再加上三嬸重病,以擔架抬送,還須有一位好心的黃大夫提鹽水瓶沿途點滴。如此重擔, 先母指揮男女僕役各一人,連續數日奔命,而居然還能攜帶飯團鹹菜,供眾人果腹!抗戰後期, 先父在渝投閑置散,戰時通貨膨脹,公務員薪資日日縮水,諸兄姊均在學校,以「公費」為生,在家食指仍繁, 先母則典當借貸,挖東補西,勉強支撐家計。每逢年節,安排祭業,遙祭祖先,其實均以最價廉原料,全憑巧手廚役,居然仍能盤碗滿桌。窮困至此, 先父一籌難展,仰屋長嘆, 先母還須婉言勸慰,而於無人處獨自飲泣。其時我不能外出上學,在家獨我一人,凡此苦況,我均目覩。此時落筆,不禁淚落紙上。——是以 先父每謂 先母大材,如易釵而弁,必有功業可稱。 先父性格仁善,屬於感性型, 先母則秉性堅毅,屬於理性型,夫婦之間頗能互濟互補。 先父公事有難處,經常與 先母討論,得內助明快剖析, 先父遂能決斷。前寫 先母的感慨,實為其親切體會所得! 先父先母,一生相愛相諒,凡四十五年。 先父於1953年歸道山, 先母則於1983年因大量腦出血,福壽全歸,得年九十四歲,在這五十年內, 先母以可獲庇蔭子女及孫輩,長為家族中心。我們這一代,現均老邁,但風木之慟,終難補足。 我家堂名既翕,取詩經兄弟手足和諧之意。我家自遷錫以來,全家共住一宅,從未析產分家,蘇州大房衰敗之後,也奔來錫宅。許氏有祭田四十餘畝,額祖每年三十三石餘。此項收入,除用於春秋兩祭及修茸先人墳瑩外,餘數用於濟助寡婦孤兒及獎勵子弟攻書上學。戰後,我在輔仁中學,還曾得到兩次「蠟燭錢」! 先父與先二叔仲茂公(1890-1933)友於甚篤,二叔先娶過太夫人,中途喪偶,再娶韓太夫人,又不幸夫婦均英年捐館舍,於是有苓姊凌雲弟,均與我等同為 先父 先母撫育,亦是既翕家訓之實踐。 我家姊妹四位,惟諸姊扶掖我家,功逾男子。自大哥去世,大姊留芬即以家中長子為己任,抗戰期間,大姊夫王公新民(諱純一),以我等兄弟尚幼,一手接下長子之責任,僕僕河南四川之間,販咼藁熑~,博取利潤,以濟 先父閒置俸薄之不足。抗戰勝利,大姊伉儷來台工作,分別服務糖廠及台糖子弟學校(南光中學),因有所立足矣,全家方能於大陸易手後,分批來台。二姊婉清及夫李公祖敏(諱謨),於1948來台,分別在高雄台南擔任律師及法官工作。我與凌弟均由二姊夫婦攜帶同行。1949年,全家陸續到台,若無大姊二姊兩家容納眾多家口,勢難在台立足。至二哥慶雲由美國遄返台灣,配得眷舍迎養父母,始覺安頓。我們最幼數人出國時,二哥每次竭盡一個月薪資補助我們旅費,俾得成行,我等幼妹弱弟四人,得兄姊庇護,始能完成學業,分別成家。在台數十年,兄弟姊妹量力分擔家用,仰事俯育,不分彼此,是又一次實踐既翕家訓了。八弟翼雲,與我同胞,在成長過程中,扶掖照顧,他的四肢,如二人共用,則又是既翕二字的落實。 兩岸交通之後,我家在台,遂得以與無錫三叔家再度聯繫。五年前,二哥二嫂遷回無錫。2003年10月, 先父 先母靈骨奉安故鄉馬山華僑公墓,得與先祖父母二叔二嬸三叔三嬸及大哥衣冠塚相鄰,去年二嫂物故,亦安葬公墓,許氏在外亡靈,從此魂歸故里,長此安息。至於原在東河頭巷祖宅,原審定為文化古蹟,應予保護,竟於1996年被拆,改建為崇寧路無錫市檢察院大樓。先人遺宅,從此只能在記憶之中而已! 許氏入閩至今,已逾千年;遷居無錫,也已有兩個半世紀了。經歷如此長久的歲月,中國歷盡世變,許氏也時常有盛衰,近六十年來,許氏伯翔公、仲茂公子孫遷徙台灣,又分散各地,叔蕙公(諱鳳華)及兩位先姑母(諱毓瑾及毓瑛)的後裔,或留無錫,或遷別處。骨肉分散各地,曾長期無法通音訊,在最近二十年,大部份家人又重新聯繫,二哥更返錫定居。多年喪亂,各家際遇不一,然而親情未變,雍熙如故,不離「兄弟既翕」的家風。於許氏家訓,一曰「更迭拖揹」,意謂親戚之間,互助合作,不分彼此;一曰「窮不失志,富不輕狂」,不以窮通,改變做人的本色。二百五十年來,秉此家風,始終不墮家聲。這次2006年的家族大聚會,突破傳統男女分野,凡我骨肉,不分內外,歡聚一堂,實為空前盛事!爰將家中故實,取其梗要,敘述如上。 入閩以來第三十六世裔孫,遷錫第九代 許倬雲 謹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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