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孔乙己》正好与“知识越多越反动”找到了交叉点?国民劣根性为“文化大革命”找到了理由?“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 1957年,罗稷南先生曾以此向毛泽东提问。毛泽东回答说:
“以我的估计,(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 这段回答使许多人错愕而无法理解,实际却是十分高明的估计。说明毛泽东对于自己和鲁迅都有十分透彻的理解。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潜意识决定着人的思想和行为。“人类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而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一种错觉。我们的行动和选择其实都是由我们无法觉察的潜意识所决定的,如果我们充分了解每个人的先天遗传和后天环境,我们就可以准确预测得出他的行为。 鲁迅出身于封建官僚家庭。 13岁那年因祖父卷入科场舞弊案而家道中落。 ,不得不随着全家到亲戚家避难;以后父亲病重,家庭生活也从小康陷入困顿.作为长子的鲁迅,不得不经常出入于当铺与药店,在周围人的歧视与侮辱中,感受社会的冷酷与势利。父亲最后因庸医的延误而过早离世,更给少年鲁迅以很深的刺激,他由此开始了对中国社会、文化、人世与人心的思考。 李长之说:“鲁迅在性格上是内倾的,他不善于如通常人之处理生活。他宁愿孤独,而不欢喜‘群’。”他的孤独就像《呐喊》序中提及的那个铁房子把他关在里面,从他笔下迸出来的就是一个个冰渣一样的文字,带着寒冷的色彩。 鲁迅自己在与许广平的《两地书》说过:“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我所说的话,常与所想的不同,至于何以如此,则我已在《呐喊》的序上说过:不愿将自己的思想,传染给别人。何以不愿,则因为我的思想太黑暗,而自己终不能确知是否正确之故。” 有记载他刻了一方石章,曰“堂”;又给自己选了一个号,叫做“俟堂”,意思就是“待死堂”.而在《呐喊》的序言里,我们也可以知道在钱玄同找到他之前,他一直在做他自己也认为毫无意义的抄古碑的工作。试想,一个人长年累月,甚至熬夜地做一件他以为“没有什么用”、“没有什么意思”的事,我的理解就是他想以此麻痹、疲惫自己的身心,换言之,就是自虐。这让我想起悲剧人物西绪弗斯反复推巨石上山的无终止的劳动。
但是鲁迅既未接受自由主义思想,也未接受马克思主义。他对共产党的同情和支持只是反对现政权的同路人。他既不懂得资本主义制度的实质,也不了解社会主义国家的真实情况,他对于苏联的歌颂和向往,与大多数“左”派知识分子一样,只是源于对旧体制不满而幻想一种新制度。他鞭挞旧体制,却提不出具体出路在何方?毛泽东要建立的只是一个由自己来做皇帝的王朝,痛恨封建专制体制的鲁迅是必然不满的,肯定会遭到更大的镇压。毛泽东对此是十分清楚的,鲁迅十分信任的弟子胡风因为对文艺方针的不同意见被打成“反革命集团”,中共与鲁迅联系的他的另一位弟子冯雪峰被打成右派分子进一步证实了这点。
佚名诗 咏“臭老九” 九儒十丐古已有,而今又名臭老九。 古之老九犹叫人,今之老九不如狗。 专政全凭知识无,反动皆因文化有。 假如马列生今世,也要揪出满街走。
何况鲁迅!
1986年10月9日,北京召开“鲁迅与中外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钱钟书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致开幕词:“鲁迅是个伟人,人物愈伟大,可供观察的方面就愈多,‘中外文化’是个大题目,题目愈大,可发生的问题的范围就愈广。中外一堂,各个角度、各种观点的意见都可以畅言无忌,不必曲意求同。”据说钱钟书的开幕词“换来的只是一片沉默的抵制,因为他说伟大人物是不需赞美的”。由此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判断钱钟书对鲁迅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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