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我姐姐的一篇文章,以此纪念我们的外婆,一个平常而不普通的家庭妇女。
当我开始知道外婆一些情况时,我一直以为外婆只是一个家庭妇女,一个成分不好的家庭妇女,一个多年来因成分问题一直受邻居(那还是一个党员干部)欺负的家庭妇女。外婆个性非常刚直,脾气硬,人家欺负她多了她就冲人啪啪地拍胸膛:我革命路上几十年,养出的仔也好女也好!那时,母亲和舅舅都以为外婆精神有问题了,给人气出毛病了。
直到七几年,外婆陆陆续续透露出她当过红军,舅舅是做文字工作的,慢慢就问出外婆的那段经历。外婆是江西安福金田人,年轻时跟她那个订了亲的对象一起参加了红军,干过一些侦察、传递信件的工作。后来,她的队长通知她们赶快逃命,跑得越远越好,于是外婆就逃离了家乡,来到她后来生根的地方,嫁给了我外公。那个订亲的对象跟红军走了,解放后有了一官半职,当过×××纪念×管理局的×长。
好多年后外婆家乡有人传话来,她年轻时订过亲的那个人回老家打听外婆,这让外婆激动不已。我的表弟、外婆的孙子出生后,舅舅问外婆起个什么名字,外婆不假思索地说“jian”,舅舅以为是“贱”字,因为有为了好养给孩子起贱名的习俗,舅舅就给表弟起了个同音的名字“剑”。谁都不知道,这竟是外婆年轻时对象的名字!
外婆身份确定后,县里还给过她一些津贴,承认她曾对革命做过贡献。
外婆的事我知道的只是大概。我不了解的是,江西的安福当时在苏区属什么区域,不知道外婆是哪年逃离的,也就是那一带苏区放弃是什么时间。我甚至不知道外婆哪年生,她当红军是哪一年,当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外婆去世那年是中国外交出了几件大事那一年,外婆活了90岁左右。
呵呵,我也清楚外婆并不是我一人的外婆。
所以我才写我对外婆其实知之甚少,就是因为我们大家对这样的外婆的确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外婆是怎么跑到她后来落脚的地方的,外婆是怎么遇到外公的,外婆家乡当年还有没有留下亲人,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能设想外婆是为了在他乡落脚才嫁给外公的,甚至就是直接为了嫁给外公才跑到那个地方的,否则一个年轻女子她如何生存?当我第一次到外婆家时,发现那里过去其实有一个江西会馆,有许多江西人在那里做生意谋生,我外公也是江西人,毫无疑问外婆肯定是投奔这个去的。我还猜想外婆当红军时应该不到18岁,很可能在14至18之间。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外婆的离去变得遥不可及了,也许我舅舅知道得更多一些?
那一年,我还在上学,暑假里我随口跟母亲说我想去江西看看外婆的家乡,母亲一时很惶惑,很无措,很认真,说外婆家里没有人了,你去了找谁呢?我听得出母亲不是反对,而是不知如何去得了,去了能看谁呢。我很后悔我当时并没有认真做出行的计划,以后也再没有。
值得欣慰的是,外婆虽然后半辈子再也没有见过她那个订了亲的对象,但是我们家还是跟那位老人联系上了,妹妹在北京读书期间担任了联络人的角色。据妹妹说那家的孩子(应该是我的父辈)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那位老人比外婆先去世,他家的孩子就通知了我妹妹,并把《人民日报》登的一则讣告剪了下来。老人的名和姓,跟我表弟完全一样,不知当家人叫着表弟的名字时外婆是不是有着跟她的青春连在一起的联想呢?
最后说明一下,关于那位老人的一切,关于妹妹和老人一家的来往,我们都没有告诉外婆,怕又勾起外婆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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