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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做妯娌 (四）兄弟妯娌打天下
公主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的童話，自然當不得真，否則，還叫什麼童話？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管你是明媒正娶，還是私奔的媳婦概莫能外。
半年之內，大娃子這家由兄弟倆和老娘變成了五口半人的大家庭。怎麼講？你想啊，那慧香過來也半年了，以他們的精壯，慧香的肚子春節前就有點顯了。這日子難啊。窮則思變，窮了人心情就不好，容易吵架。大娃子狠，還殘留着對兄弟頤指氣使的勁。慧香也正在由文靜的大姑娘加速向潑辣的小媳婦過渡。那邊，二娃子本也不省油，梅華更是針尖麥芒，吃不得虧的。這在一起的日子是沒法過了。於是，按鄉下老規矩，親兄弟，明算賬，平分家產，各立門戶，爐灶另起。家產簡單，家徒四壁，沒什麼好分的。三間正屋，東西房各占一間，堂屋共用，糧食，農具，責任田各半。老娘共養，也就是每年各給三百斤稻子。
顯然，分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反而消耗加大，本來老娘一人做一家子人的三餐，現在改成三個小灶同時舉火，光柴火就多浪費很多。不但糧食不夠，柴火都沒了。慧香娘家不認女婿，大娃子沒招，再窮也得不到貼補，慧香肚子又大了，四處舉債，急得嗷嗷叫。二娃子和梅華稍好些，時不常去娘家打打牙祭，弄套把新衣裳，不過也僅此而已。揭不開鍋的事是沒臉跟娘家人說的。晚上坐堂屋裡，真正的四面向隅，也沒精神互相吵了。油燈搖曳下，一片愁雲慘霧。
要說還是狠人，主意是人想起來的。這天天氣晴朗，樹頭上都已經開始綻苞了。大娃子，梅華一大早就在公路上忙上了。各舉着綁在長棍子上的鐮刀在給路邊的樹修枝呢。問他們幹嗎，說是義務給養路隊幫忙 ! 這岔枝不打了，樹長不高。大家明知都已經春上了，早過了修枝的季節，也沒辦法，好在又不是自家的樹，愛怎麼着怎麼着!半天不到，二人各挑了一擔樹枝回家了。
隔天，他們還是照樣，只是把戰場延伸到更遠的路段去了。養路隊的人說你們不能修枝，他就反問有什麼關係，你見着哪棵樹給修死了？再要羅嗦，大娃子就脖子一擰，說樹枝反正也都砍了，你想怎麼着吧？養路隊的人自然早知道他兄弟的名號，穿鞋怕赤腳的，犯不上為公家的樹跟他鬥狠，只得怏怏地走了。到了，屯子前後幾里地的公路兩旁，甭管大樹還是小樹，楊柳還是梧桐，一律只剩下光溜溜的，魚杆似的一根。直到夏天都沒什麼蔭涼。
物以類聚，這兄弟妯娌很快就在耍狠鬥勇上找到了共同語言，一致對外，反正家裡也沒啥好爭好搶的。春天裡母雞要生蛋，四處找食很勤快，找着找着，就沒了蹤影。鄰居家明明知道怎麼回事，也聞到慧香梅華的三間屋裡雞湯飄香，可就是沒法抓現行，不敢惹他們。婦女們只能坐自家門口惡毒地咒罵。梅華慧香喝飽了雞湯，就出來說，你在那沒完沒了地罵，也不管用，何苦呢，還是回家歇會兒吧。再說了，你罵得那麼難聽，俺這肚子裡的娃兒可受了干擾了，有點動胎氣的架式。要是有什麼事，俺可就找你了。得 ! 鄰居只好關了門，就着咸羅卜頭喝粥，把這口氣給生生咽了下去。
慧香妯娌還積極擴大同盟軍呢。說到這，有個人怎麼的都得感謝他們兄弟妯娌，這就是大娃子的一本家堂弟，共一個祖父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這堂弟偏偏個頭矮小，是個有狠心，卻無狠力，惹了事，打起架來總吃虧的主。老爺子好不容易幫他訂了門親事，女方家娃兒一堆，窮得叮噹響，這彩禮，貼補要個沒完。到了堂弟家居然也山窮水盡，無力再酬錢辦婚事了。拖了二年，眼見着大娃子兄弟的媳婦前後腳進了門，只能幹着急。最後還是慧香妯娌幫他把問題解決了。
這年過年，那閨女就過來回拜未來的公公，慧香，梅華就把公公支開了。拉着她和這堂弟玩紙牌。閨女玩性大，天黑了，就吃點飯接着玩。到晚上八九點鐘時，先是慧香說得回家一會兒給孩子餵個奶，抬腳走了。梅華接著說得去上廁所，也出去了。順手把門也關上了。
那閨女沒心眼，擱那和未來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這男人就要摟摟抱抱地親熱，動作越來越大，要把閨女往床上摁，閨女有些害怕，要開門出去，才發現門早被從外面鎖死了 ! 敢情是他們三早就串謀好的，投其所好，先玩紙牌，然後就如此這般，來個霸王硬上弓，生米做成熟飯，想不做媳婦也不成了。
說實話，俺到今兒個都懷疑那堂弟當晚這硬上弓有沒有成功。不過這不改變事情按他們計劃的方向發展。一大姑娘和男人都上床了，乾沒幹那事你自己說了不算 ! 第二天，那閨女衣服穿的好好的，躺床上不起來。屯子裡自然熱烈地討論着這條爆炸性的新聞。五六里地兒之外的閨女爹早聽到消息，趕過來大鬧，知道真兇是慧香梅華，就從後院牆的破損處衝進去，將他們家廚房裡的鍋給摔個稀爛。那妯娌把別人鎖了後，一覺直睡到現在還賴床上呢，聽到動靜，趕緊起身，發現鍋都沒了，在鄉下沒鍋吃飯的象徵意義遠比鍋本身嚴重的多。梅華大怒，二娃子就一擄袖子，上來就要扇那閨女爹。別人趕緊拉開。妯娌倆幫着腔，互相捧斗，專揀難聽的說，什麼你那閨女的褲襠都鬆了，氣也憋不住了，你哪還來這麼大氣，擱這發什麼狠？發狠就能縫上？ 你要想掏把鍋灰把那老臉藏起來，吱聲! 俺們給你糊，砸俺的鍋幹啥？云云! 一通混亂之後，也只能不了了之，這媳婦就算是娶了。那堂弟想必打心眼裡對二位堂嫂感激涕零的。他們後來的日子過得其實並不好，不提。
日子過得比月子還快，慧香，梅華年輕力壯，輪番地生着娃。自然鄰居們多少都要為每個娃的誕生上貢幾隻雞鴨的。慧香先生了二個閨女，老三才是個小子。梅華頭胎就生了兒子，然後又生了個閨女，這叫兒女雙全，鄉下人最理想的組合。梅華那囂張勁就比以往更甚了一成 ! 二個女人的衣着也發生着明顯的變化，慧香做姑娘時的貼身汗衫如今就穿在外面了，舊了，洗得黑了，也薄了。二閨女出世時，索性把破的短袖扯了，成了無袖衫。胸罩早就不戴了，雙乳過早地乾癟了，鬆弛了。慧香本來個子不高，身材也變了形，已成了徹頭徹尾的標準農婦。大娃子性格兇狠，慧香的農活可沒少干。梅華就好多了，把二娃子管得一愣一愣的，農活是能少干就少干。又有娘家幫襯，衣服還是穿得光鮮，隨潮流變化。身材變化也不大，哺過乳的奶子更加豐滿地挺着，人就顯得更風騷，熟透了的蜜桃似的。這就為梅華以後的各種故事留下了資本。長辮子是不梳了，是屯子裡第一個燙大波浪的婦女。梅華的行事更加囂張，任性高調，依然是浪蝶狂蜂追戲調情的對象。
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這兄弟妯娌拉扯着五個兒女熬過最初的艱苦幾年，社會也更加開放了，日子緩慢地見點起色，也開始有外出打工的了。年輕力壯的他們總算熬到了頭。很快大娃子夫妻和二娃子都到天津去打工了，梅華不願受苦，在家裡留守。和別人一樣，他們也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打工生存方法，最後才發現收破爛最來錢 !
其實，如果真是老實本分地收破爛，自然賺不了大錢，快錢。這兄弟倆還是發揮了他們狠人的特長，正經合法地收破爛外加非法收“破爛”。聽說那什麼砸下水道井篦子的事，他們就幹過。你或你的親戚朋友在天津騎自行車時栽過井子，沒準跟他們有關，俺先替他們給你道歉先 ! 又聽說有回他們半夜到一家機工廠院子裡“收”廢鐵給逮着了，人家也不送派出所，知道那樣很快就放出來，不損毫毛。抓着後，就關黑屋裡，一頓暴打，半死以後，往僻靜處一扔完事。別的屯子就有因此落下終身殘疾的。這哥倆也就仗着皮實，腿腳快，逮的次數少，就是逮着了，就拿出受胯下之辱的勇氣，幾十年混江湖的圓滑和逞凶拼命的狠勁，軟硬兼施，比別人少吃很多苦。
有件事給俺印象深刻。俺上大學時沒正形，花掉年底全部的獎學金買了把當時最流行的吉他，春節時背回了家，這些個打工的也都回來過年了。看到俺彈了幾曲流行歌曲，連聲說這玩藝好 ! 問它叫什麼？俺也一一作答。沒想到第二年春節再回家，那二娃子也拿了把吉他! 就是音箱後背破一大洞。一問，原來，愛好文藝的他走街串巷收破爛時，看到一家平房屋裡掛着把吉他，就問主人那玩藝賣不賣，怎麼說人家就是不賣。二娃子怒從心頭起，當晚就從窗戶那把吉他給生生“拿”了來! 可又不會彈，就放他租住的窩棚的床上。一次酒喝多了，和同屋的夥計打起來，掄起吉他就砸，對方舉拳一隔，就破了個大洞。二娃子把它拿來，是讓俺瞧瞧，問能不能補一補再用？!
就這麼着，這兄弟倆現在還在天津收破爛呢。有了錢以後，自然大方起來，也不再禍害鄰居的雞了。想來人的獸性有時也是環境逼出來的。二年前見着俺回家，更是熱情有加。大娃子依然高而精幹，黑了點，臉上的滄桑減去了幾分昔日的戾氣。梅華更是按鄉下的禮節，送來二十四個喜蛋。兒女們遺傳了父母的優點，清清秀秀的，還特出條 ! 在天津的每年要回來幾趟送錢，過年。梅華在家當然不會閒着，演繹很多故事，等俺有空，再單獨為她寫幾篇雄文巨著。抽空，梅華也會去天津“探親”，帶錢回來。很快，樓房就造起來了。娃兒們也大了，各自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後記：俺對俺本家的這對妯娌還是充滿敬意的。不僅因為她們是俺記憶中鮮亮的女性和真實的鄉民本色，光是私奔的勇氣，就值得俺學習，凡事哪有什麼都十全十美的？看準了一點，就照自己想的去做，管 TNND! 你管得過來嗎？再說好壞都是相對的，幸福就在這追求的過程中不是？今兒個，俺冒着被大娃子二世砍的危險，跟你擺呼，也就圖這過程中的爽勁! 哪天你要是開了竅，也來擺呼一下你家的秘史，你那胡同里的成年舊事，也不枉俺這苦口婆心的半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