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少者,贵富人家子弟也,且贵在富前。 恶少本也赤子,然从小不知困厄、不觉饥寒,仆妇环伺,壮奴垂肩,其父显贵,其母少艳。太白曾有诗云:“马上谁家黑面郎,临街下马坐人床,不通姓氏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此之谓也。 恶少如一生陷入富贵之中,无非一富贵霸道闲人,鲜衣怒马,仆妾成群,闻有冻馁,辄曰:何不衣羔裘而食肉糜耶?上品者或能精骑猎斗鸡、书画手谈,成一方玩家;而下品者则流于富贵无赖如贾琏者也,终不能成用。所谓富不过三代,亦谶语也。但终无大害。 大害者,幼也恶少,忽遇家道中落,从富贵云端跌入尘埃之间,奴仆下石,同侪反目,迫得收神敛颜、低声下气,心中郁积,漫漫尽是仇怨。 当此时也,咬牙忍辱,噬苦为乐,唾面自干,甘尝粪便,一博上人之欢,古之勾践是也。 然一旦得势,骤申大志,即睥睨天下,粪土古今,曰:世之英雄,舍我其谁也?遂叠梦为山,撒尿为海,一言不合,挥帑百万,任性使气,人莫能挡,其骄纵傲慢,又百倍之于恶少之恶也。 人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吾曰,能不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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