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領著她來,說這是勃亙地葡萄酒協會的人,從法國來調查中國人葡萄酒口味的。“我是姍迪,以後和我熟了的話可以叫我珊珊。”
她拖著黑色的皮箱,蹲下身拉開,取出數支酒,一款還是開過的,用瓶塞塞著。讓人將白酒放冰箱雪藏、紅酒放一邊直立。詹妮打著電話,將臨時能召集到的深圳葡萄酒發燒友們集中過來,簡單的介紹,落坐,每個人都耀耀欲試的樣子。伸手取過開瓶的那酒,給客人倒上,之後自己,然後逆時針的傳遞開來。當空瓶子轉回來,現場響起兩聲的歎息,姍迪:這酒應該最後才喝的啊!我:不上眼的這支酒竟然是不理你卻夢裏踏雪而來的:Puligny-Montrachet。
姍迪提醒著大家注意酒中那新鮮的杏仁風味,一邊用法語喃喃:應該最後才喝啊。
呵呵,我笑。在活地亞倫(Woody Allen)的電影《迷失決勝分》(《Match Point》)裏,“夢踏雪”Puligny-Montrachet可是在野心勃勃的主人翁向上層社會進發之初喝的:地位的象徵。
只有在這裏、在這裏碎石遍佈的石灰岩的土地上,霞多麗(Chardonnay)葡萄藤長出了王者的姿態,釀出了白葡萄酒的典範。無論是誰說的、說的都對,喝“夢踏雪”確實需要脫下帽子、單腿下跪,向誰或者什麼東西致敬。
我仍沉沒在這酒裏的時候,旁邊的人給我倒了下一款酒來,聞一下、只是聞了一下,猛然的我失去了我的嗅覺。“馬崗(Mâcon)?這一款是馬崗的酒? ”姍迪點頭,疑惑的看我。
拿起夢踏雪的空杯,一樣,什麼味也沒有,就象沒做完的夢一樣,醒來後遺憾了一個上午,下午想起給它續上一個美麗尾巴卻又忘記夢的內容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喝馬崗的酒我的鼻子立刻就失靈,再什麼也聞不到。”對面的Jenny聞一下說:“不是啊,有味道呢,曱甴味。”眾人大笑。是呀,不是第一次聽人說馬崗的白酒有曱甴味。(只是曱甴有人吃過麼?)
海明威(Erneat Hemingway)在巴黎回憶錄《流動的饗宴》(《A moveable feast》)中寫他和當時已因《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成名的史考特.費滋傑羅(F. Scott Fitzgerald)一起駕車出游經過馬崗,“我確定到了馬崗(Macon)可以買到馬崗酒”。結果兩個性格迥異但命中注定都會成為偉大作家的人,駕駛著沒有頂蓬的雷諾牌小汽車在多雨的季節將想來應該很愉快的一次晚春的行旅變成了一次滑稽的經歷。每次阻雨停車他們就喝馬崗酒,海明威:“我在馬崗時買了四瓶好酒,想喝就打開瓶蓋。”而不知為何我每次一喝馬崗酒彷佛就是被兩個莽撞的少年開車闖進了鼻孔,輾碎了所有的嗅覺,什麼也聞不到,但想起海明威和費滋傑羅來又忍不住大笑。
“我怎麼也沒想到,兩個人合喝幾瓶淡而無甜味的馬崗白酒竟會在史考特身上起到那麼大的作用,使他變成一個笨蛋。”結果馬崗酒留給我的永遠都是這樣的一種味道了。
──百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