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4日按: 2024年8月9日,毕汝谐遭到黑客的恶意侵害,全部博文荡然无存;这就从负面角度证实了毕汝谐对自己的判断—— 史无前例的作家兼恋爱家兼事前诸葛亮! 正如俄罗斯匕首导弹不会攻击无价值目标,黑客也不会攻击无价值的私人博客。 从今日起,我将陆续重新发表相关文章证鉴世人。
按:毕汝谐这一辈子的经历,比天方夜谭还离奇呢。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饭局, 毕汝谐 身边是一位从香港来纽约短期逗留的算命大师, 他无意间看到 毕汝谐 的掌纹,发出一声惊呼:复杂的人生! 所谓存在即合理,毕汝谐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 |
毕汝谐奇人奇事之夜总会女郎兰兰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我初见夜总会女郎兰兰那一天是很有戏剧性的。 1987年夏,我因失恋痛不欲生,几度生出自戕殉情之念;然而千古艰难唯一死, 真要自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北京人有一句话叫做发昏当不了死;既然你没有勇气自杀, 就还得打起精神来找饭辙,于是,我又回到中文报馆混饭吃。 这天,我受命采访纽约华裔小姐选美比赛决赛,这是纽约华人社区一年一度的盛事; 各界人士基于不同心态,高度关注此事。 一开始,诸事顺遂;不想,一位名为某兰兰的美女穿着泳装登台之后, 原本安安静静的观众席上出现了骚动,有人吹口哨,有人叫倒好。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些人为什么起哄呀, 我们这几个在现场采访拍照的记者都觉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 本次选美比赛主办方负责人匆匆地赶来了, 一上来先给我们这几个记者塞了红包,然后告诉我们: 这个兰兰原来是在夜总会坐台的小姐,不知道怎么竟然混过了最初的甄别和审查; 这是个重大失误:按照选美的规则,连已婚良家美女都没有资格参赛, 更不必说夜总会的坐台小姐了。他希望我们笔下留情,这件事明天不要见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点起码的江湖规矩我们还是懂得的;果然到了第二天, 全都是关于选美决赛的正面报道以及各位良家美女的大幅照片,就像兰兰根本没有出现一样。 记者报道新闻,而作家剖析人性;我由是对兰兰发生了兴趣,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她为什么不安于匿身夜总会、而要在大庭广众抛头露面呢? 后来我打听出来,这位兰兰是金凤凰夜总会的坐台小姐;我刚来纽约时当记者, 曾经采访过金凤凰夜总会的一位驻唱歌星,因而认识金凤凰夜总会的老板兼妈妈桑赵双双女士; ——那天,我正在跟赵双双说话,一个小姐报告说,有一桌客人没买单就溜了; 赵双双马上拔足追赶,我见义勇为,也跟在赵双双后面,为她助威; 事后,我才明白自己初到纽约,丝毫不懂得纽约生活的规矩;我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万一逃单的客人身上有枪而且心情不爽,很有可能回手给你一枪!如果我被打死在夜总会, 毕汝谐之死就比鸿毛还轻呢。后来,报馆同事教导我:记者的任务就是采访, 夜总会天塌地陷与你无关;追赶逃单的客人是夜总会老板和黑帮打手的事情。 于是,我就从外圈顺藤摸瓜,终于联系上了这位兰兰;当然,所谓兰兰只是一个花名, 而她在护照上的名字,是绝对不可能让人们知道的。 我在电话里对她说:我很佩服你反抗世俗的勇气;我想跟你聊聊,去金凤凰夜总会好吧; 没想到,她回答说:你也是从北京来的,我不想坑你;夜总会那种地方不是谈话的地方, 咱们还是在外面见见吧。 看来,兰兰这个人善解人意,谈吐也没有风尘气(难怪她报名参加选美, 蒙过了那一大批惯于审视女人的老牌社会油子),于是说好请她饮茶。 兰兰不施粉黛也很漂亮;她说她在北京是坐办公室的,工作很清闲,还在电大上学; 后来随大溜来了美国;美国一点也不像她想的那么好,学习很吃力,工作很辛苦,钱也难挣; 为了赚快钱,就下海干上这一行了,再想洗手就很难了;因为贪图享受是女人的天性 (其实,只是某些女人的天性);她知道曼哈顿三十几街有家所谓语言学校, 其实就是一家学店;只要交学费,就可以保持学生身份,根本用不着去上课, 就这么在美国混了下来;说到参加选美,兰兰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很美, 一点不比那些良家女子差,就去撞一下大运,心存侥幸呗。谁知道观众席里, 有人是常年逛夜总会的,在夜总会里甜言蜜语,而在公开场合,又要保持道德面孔, 这些男人真是坏透了。 兰兰还说,有些客人就是喜欢借酒撒疯,随手就把带冰块的酒水泼在她的脸上取乐; 我多嘴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办呢?兰兰伤感地说,我能怎么办呢,把酒水和泪水一起擦干就是了。 在夜总会里客人永远是对的,小姐永远是错的。 我问兰兰有何长期打算,她苦笑着说:我能有什么长期打算呢,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是哪儿了。 停了停,她又说:我一定要把我妹妹办来美国留学;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如果能够成全我妹妹, 我的牺牲也就值了。 话是这样说,兰兰还是对未来抱有渺茫的希望和幻想;她说金凤凰夜总会里有个驻唱王姓歌星, 后来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相当殷实的老板,日子过得不错。 我说,我在中国之春杂志的派对上见过这位五音不全的所谓歌星呢,她和王炳章博士对唱康定情歌; 挺好的一首情歌,却被她用夜总会那些插科打诨的荤话搞糟了;所谓王歌星竟然当众对王炳章博士说: 咱们俩对歌,你脱一件衣服,我脱一件衣服,看看谁先害怕。王歌星多么低俗啊。 我安慰她说:你的气质比王歌星强多了,有希望嫁个好人家。 她凄然一笑,仿佛是故意赌气地用糙话说:我被那么多男的X过,还有什么希望呢。 这话实在——混夜总会的女人,想从良嫁个好男人太难了,顶多就是被人包成外室; 有条件的男人都不会把夜总会女人娶回家来。 我给兰兰打气说:也不一定,法国著名哲学家孔德的妻子,就是他在大街上认识的妓女; 孔德是小个子,却在学术上作出重大贡献;他将自然科学的方法引入哲学和社会学, 创立了实证主义,还被尊为社会学之父。 他的夫人玛桑是一名在警察局备案的妓女, 孔德轻视其职业,却又耐不住物质诱惑,大手大脚地花用妻子赚来的钱, 激烈的内心冲突,致使孔德跳进塞纳河自杀,幸而未遂。 兰兰似懂非懂地听着,然后发出一阵冷笑,说金凤凰夜总会老板赵双双也很有钱, 40多了,想嫁人想疯了,就是没有像样的男人愿意娶她。 ———是的,赵双双虽然很有钱,就是嫁不出去,只能包个小白脸过过瘾;60几岁就病死了。 从此,我和兰兰隔三差五通个电话;对于我来说,可以听到夜总会里的一些新鲜事, 而对于兰兰来说,觉得我是一个真正尊重她的北京老乡,并不歧视她。 当年还没有性工作者这个词,但是我真心觉得兰兰的这个工作就是一个工作, 是一个既不值得特别尊敬、也不需要特别鄙视的工作。 ——毕汝谐素来对所有工作都是这样一个看法。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著名律师吵架, 他骄傲地说:我是律师!我不是唐人街卖肉的!毕汝谐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没有本质的区别!唐人街卖肉的卖的是猪肉,而你卖的是法律知识!该律师被镇住了, 空有如簧之舌,说不出话! 那时候,兰兰住在曼哈顿炮台公园的一个高档公寓里,她的某一位恩客按月替她付房租; 我说我能不能亲眼去看一看你的居住环境呢,兰兰说不能,这个公寓有doorman, 恩客有言在先:如果任何男人来这个地方,立即停付房租。 有一天,兰兰说她妹妹已经通过了托福考试;她现在正在给妹妹找经济担保人, 想让某一位恩客提供经济担保书,却又担心盯女人就像苍蝇叮血的恩客向妹妹伸出魔爪; 我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为你妹妹提供经济担保书,免费;兰兰迟疑地点了点头, 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因此,我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兰兰并不真正信任我, 同样担心我把魔爪伸向她的妹妹。 这很正常:作为夜总会女郎,如果你真正信任任何男人,那么祸事也就不远了。 我们就这样保持松散的联系。逢年过节偶然一起吃个饭,轮流买单。 后来有一天,我在地铁站见到兰兰和一个与她面貌相似的女孩在一起; 我相信这就是她的妹妹;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妹妹办来留学了。我真心替兰兰高兴, 就迎着她们走了上去;我还是存了个心眼儿,知道在这种场合下, 不能再使用兰兰这个花名了;谁知兰兰用极其憎恶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拉着女孩快步走开了。 兰兰的电话也销号了。 于是我明白了,就像江青娘娘在文革期间把她早年在上海滩的老关系一网打尽—— 与她争演赛金花的王莹自不必说,就连在她没饭吃的时候送蛋炒饭 的秦保姆也要蹲大狱!也就是说,有恩有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 所以,如果将来有一天兰兰也当了娘娘的话,毕汝谐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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