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会因为一个人,一段爱情,就恋上一座城市,纠缠一生。 年轻的时候,冲动又浮躁的我们,想法多变,很难很理性地去规划一些事情。 比如真正想要的工作、比如要不要长期留在厦门、比如一门很重要的技艺…… 走走停停、走走看看,我们像那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猴子那样,尝鲜多过坚持。 因为我们还不习惯、也不明白长期的坚持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特别是我这种后知后觉的闷骚男,迟钝又感性、自尊又自卑、内心热情似火,外表却装得波澜不惊。 真正想要的东西,很少大声喊出来,甚至不习惯于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凡是总有例外,比如爱情的种子,不用教也不用练习,毫无征兆地生根发芽、踉踉跄跄之间就茁壮成长了! 初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白皙文静的女生,每天三次,上午出操后在楼梯口等我,中午上课前半个小时在操场等我,晚上晚自习后在通往我宿舍的过道等我,雷打不动。 用李宗盛的话讲,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我被这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可奇葩的是,整整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不敢跟她说上一句话,我们见面的时候,都是傻傻地望着对方,两三分钟后恋恋不舍地走开。不像是爱情,倒像是在欣赏一尊雕塑。 胆小、加上枯燥无聊的校园生活,让我傻傻认为这种美好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可惜,浮生若梦!书桌前一低头、一抬头的光阴,初中三年就结束了。 在初中,我的成绩中等偏上。 到了高中,我的普通话不标准,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因为没钱补习,像地理、物理等功课根本跟不上。 高中三年,我超级自卑,自卑到土里的那种,感觉自己就是个只会埋头干饭的饭桶,一无是处。 我躲避人群,躲避所有的殷切期待;我怕关切的目光,害怕突然之间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父母亲和家人。 这三年,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时光,乏善可陈,连做梦都嫌弃。 成绩不佳,高考自然也考不上好学校,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报考自愿的时候,我就直接报了泉州的仰恩大学。 我们老家小学是五年制的,初三如果补习一年,我还是很年轻。但我见惯了老师们对待补习生的种种偏见后,我很畏惧、也很抗拒继续补习。 我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甚少有人认识的地方。 泉州虽然就在莆田隔壁,但是对于一个从没出过莆田的小孩来说,那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就是我的“远方”。 高考之后,我们有两个多月的假期。从神经兮兮到无所事事,就是高考前后的分界,刚开始还能静下心来读点书,看点报纸,后面就百无聊赖了。 这个时候,我隔壁村的同学介绍了他同村的和同班级的三个女生给我认识,都是刚考完高考,大家年纪相仿,所以很投缘,相伴着游玩了很多地方。 同学少年,意气风发。 有志趣相投的同龄人相伴的日子,好不快活。大家谈天说地、胡吹海侃,日子过得超级快,一眨眼就到了分别、各自到大学报到的时候。 这三个女生,有一个是同学村的,也就是我隔壁村的,微胖、眼睛亮闪闪的,人很聪明,书读得好,记忆力超群,反应力超强,总能知微见著,总爱和我抬杠。我去了仰恩大学,她去了集美大学,我们俩书信频繁,电话往来也频繁。 我不用去冥思苦想太多东西,而是让脚步信马由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每一天当中,等待她的书信和电话,就是一天中最快乐的。 2002年,那时候没有微信,班级也没有人有手机,QQ也是刚刚兴起,宿舍的电脑少的可怜,要上网,还得去校园网吧,每到网吧开放的时间,网吧外面就排起了长龙。 我天性不爱凑热闹,很少去校园网吧,没事就写信,几乎天天写信。她也一样,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也几乎天天都可以收到她的信。活泼开朗的她,校园生活过得很出彩,她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功课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我很羡慕,也是在她的影响下,我开始参加一些社团活动。 其实我们在初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对方,只是碍于木讷,怕太唐突反而搞得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大家都不愿意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从大一到大二,我们来往的书信,厚厚的一大摞,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叫我当她男朋友,还一再嘱咐我别告诉其他几位小伙伴,并叫我尽快到厦门集美和她相聚。 一想到那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要修成正果了,我开心地直跺脚。 要不是去集美前的一个星期我回了老家,我们各自的命运可能要改写。那个星期我回了一趟老家,和妈妈闲聊,聊到她,妈妈多说了几句,老妈说,她妈妈是我奶奶的堂妹,论辈分,她是我爸爸的姨表妹,我得叫人家姑姑,只是穷人穷亲戚,大家都自顾不暇,加上年纪相差几十岁,从没来往。 言者无心,我妈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热恋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更不知她无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们的人生。 她叫君,我们俩,无话不谈,心有灵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懂我,愿意听我倾述,愿意和我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虽然天天通电话天天通信,可我们仍然觉得不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心。我们各自满怀期待,把彼此当成生命中最值得信任的人。 无奈造化弄人,有缘无分。老妈的话如五雷轰顶。到了学校,我把情况如实相告,她倒也通情达理,我们约定好了,今生做不了恋人,就做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从那以后,我们还通话,还通信,但是时间间隔越来越久,信写得越来越少,话说得越来越短,我们也越来越客气。我们之间,不期而至的亲情,硬生生割裂了爱情。好在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从不曾有过越轨之举,曾有那么几次,我们都有很强的冲动感,但都自行压制下去。 我们成了最深的遗憾,也成了最亲的亲人。多年以后,我们各自成婚,各自生子,虽不常联系,但都彼此牵挂,无言的存在,无言地懂。 2006年毕业,2005年年底我们班级同学便陆陆续续出外实习了,边写毕业论文,边实习。我也是2005年到厦门的,穷得要命,几乎是身无分文,君她们宿舍的同学都出去实习了,就让我先去她宿舍住上几天。 厦门人生地不熟,兜里没钱,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硬着头皮住进集美大学的女生宿舍,集美的学生宿舍比母校仰恩好很多,仰恩宿舍单间里没有卫生间,只有共用的卫生间,共用的洗澡间,也没有空调,其他的还好,就是洗澡间共用,超级尴尬,洗澡的时候,真的是彼此间赤裸裸的相对。 在集美宿舍住了两星期,后面找到工作,也搬离了。时间不长,可这一短暂的时间,像流星一样,绚丽地刻在了我脑海里,每当想起往事,这一段总是温馨,总是让人感觉到春风拂面般的温暖。 这是刚毕业那会的一小段经历,君对我而言,是雪中送炭般的呵护。中资源出来了,租住在枋湖宏伟大厦对面村中村的那阵子,找不到工作,经常交不起水电房租,日子过得焦头烂额。 刚到厦门的时候,我体重120斤左右,这几年过去,体重噗呲噗呲往上升,这跟我的饮食有很大关系,我是超级肉食动物,无聊的时候,我会约上大学同学阿龙哥,到后埔烧烤一条街,烧烤配啤酒,大快朵颐。 那时候点菜,不像现在这么小家子气,那时候只吃肉不吃菜,我们俩都是这么点菜的“老板,鸡翅一打、鸡腿一打、秋刀鱼一打……” 尤其是夏天,我们食量超大,酒量更是好。有时候没吃早餐、没吃中午餐,到了下午,直接喝酒到隔天凌晨。 暴饮暴食之后,身体出现了问题,应该是急性阑尾炎。有那么几次,肚痛难忍,疼到要爬墙的那种惨状,去医院肯定来不及,也没钱,何况偌大一个厦门,也没有亲人在身边,每次病发的时候,只是去赤脚医生那边,打两瓶点滴,开店止痛药,硬撑过去。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君时不时到我出租屋,带一些食物,饥肠辘辘的我,面对美食,没有一点抵抗力,都是当着她的面狼吞虎咽,她每次都是心疼的、爱怜的看着我,轻声说“慢点吃、慢点吃”,临走的时候,总是会留给我一些钱。如果这也算吃软饭的话,这辈子,就亏欠她一人。 吃得可以,钱我不能收,可她总有办法哄着我,让我收下。我知道她自己也不宽裕,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开销超大,大学四年,她每年都有奖学金,每个星期和寒暑假还有去勤工俭学。 厦门这座城市,是因为有了君,卑微如蚍蜉的我,就有了与饥饿和贫穷对抗的勇气。 世人常常做锦上添花的事,雪中送炭的,却很少。患难见真情,我对君的感恩之情,日久弥新、经年不衰。 与我同龄的她,倒真像是我的长辈。那时候她不时带我去逛龙舟池,集美大学对面的学生街,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俩就静静地走着、走着,累了的时候,在路边坐坐,聊过些什么,我早已忘记了,只记得不管多累,只要第二天没有什么事,我们都不提回去的事,因为我们都知道,未来茫茫,眼前的欢愉,过一刻少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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