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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韵的博客  
平凡、普通的人写一部鲜为人知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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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川康 7 2010-08-22 04:43:44

我的一家

——李国敏供稿


突然的变故


我的家原是康定有名的一个大家族,建政前,爷爷李先春把全家从天府之国四川带到偏僻落后的边疆康定。奶奶原是大邑县的农家姑娘,我家有大伯李万鹏、大孃李群章、小孃李华章和父亲李万钧。听妈妈说,爷爷不远千里来到康定,一家人齐心合力,在这里艰苦创业,为康定兴办了很多实业,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很受康定人的敬爱。大伯任西康省银行副行长,也是个搞业务的人。父亲从金陵大学机电专业毕业后,在爷爷创办的升航水电厂任厂长。父亲这一代的四个小家虽然都儿女成群,大家却仍围绕在爷爷奶奶身边组成一个温暖和睦的大家庭。

妈妈告诉我,1950年康定刚解放,我家就遭难了、破碎了。爷爷、大伯、幺姑爷(小孃的丈夫)都是起义人员,却先后被抓走,都被判成“反革命” 送进劳改营。

妈妈一人带着我们兄妹五人——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和我,很难再在康定支撑下去,就准备到成都与几个舅舅一起生活,好有个照应。正好有些朋友要回成都,妈妈一时没法准备好带着五个孩子上路,就请两家朋友和一家亲戚把几个哥哥姐姐先带出去;那时我还在襁褓中,妈妈必须带在身边。在上车时,四哥李国勇(我家是大排行,大伯李万鹏的孩子是大哥)拼命抱着妈妈的腿大哭,怎么也不愿离开妈妈,只好临时决定留下来,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分别由两家朋友和一家亲戚带走。把三哥带走的亲戚到成都后,怕受牵连,三哥就象皮球一样被几家亲戚踢来踢去,1954年最终被踢回康定。

妈妈正忙着收拾东西打点行装带我和四哥回成都时,爸爸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康定来了,他刚下汽车,就被抓去关押起来,并判“贪污罪”送新都桥农场劳改。爸爸是水电工程师,他当时在四川,已被聘请去东北小丰满水电站工作。消息传来,妈妈一下子就傻了,怎么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神话”,后来才知道爸爸是被骗回来的。爸爸被关起来后妈妈就不愿回成都了,她决心不管有多艰难都要在康定坚持下去,她要留在离爸爸最近的地方,仅管不能见面,也要在这里陪爸爸,等爸爸。从此,妈妈带着我和三哥李国智、四哥李国勇三兄妹走上了一条辛苦艰难的人生道路,跟本没有能力顾及到由朋友带走的哥哥和姐姐。这两家令我们感恩不尽的朋友收养了我的哥哥和姐姐,对他们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哥哥姐姐也就安心留在这么好的人身边,改了名,换了姓。所以我们兄妹五人就有三个姓。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我家没有男长辈,只有奶奶、妈妈、小孃、两个表哥和三哥、四哥还有我,一家八口。

我家的男人全进了监狱,一天,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端着枪托用力砸我们的家门,进门来,他们恶狠狠地大吼:“这房子已经被没收了,你们赶快收拾好随身衣服,滚出去!”几岁的哥哥们各自抱着自己妈妈吓得不敢动。在军人的监督下,妈妈一手抱着我,带着四哥尽快把收好的几件衣服打成一个包袱背上,小孃也带着表哥刘洪豹和刘洪狮,大家扶着奶奶走出家门。我们一家几代居住了十几年的大房子立即被贴上封条。

全家老小被赶出了自己的家,站在街边,回头看看突然间就不属于自己的房子,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康定这么大,我们该朝哪里走,哪里才是我们的容身之地啊?奶奶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在西大街陕西老板开的云发药房楼上租了两间共约二十七、八平方米的房子。这是药房过去给学徒住的,非常简陋,因而租金也低。我们被赶了出来,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这两间可以遮风挡雨的陋室,就成为我们的栖身之处。走进这两间小屋,家徒四壁,角落里一堆烂棉絮和几样烂家俱,房主人还没有来得及把它们扔出去,这些成了我们的宝贝。我们用砖和木板搭成几张床,把几件烂家俱拆开,凑了一点不象样的桌椅板凳,我们舖的、盖的全是烂棉絮和打满补丁的被套。刚进破屋时,几个孩子还笼罩在被赶出家门的恐惧之中,挤在一起,茫然看着忙碌的妈妈。奶奶搂着我们说:“好孩子,不要怕,有奶奶在,有你们的妈妈在,我们的家就在,爷爷、爸爸回来就能找得到我们。”

我们在两个房间中的隔板上面开了一个小方洞,安装一盏二十五瓦的白炽灯,作为照明之用。这盏灯,带给我们光明,也带给我们思念。大家对这盏灯有特殊的感情,这是升航水电厂送来的电啊!为了建这个电厂,爷爷、大伯、爸爸和幺姑爷付出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艰辛现在我们在夜里和监狱里的亲人们共享的,除了天上的月亮,就只有这盏升航电厂点亮的灯了。但月有阴晴圆缺,何况在监狱里能不能看到月亮还不知道,这灯却天天明亮,我们全家的男女老幼每天就在灯下“团聚”。妈妈常常在灯下哄我,轻轻地哼着:“孩子啊,快长大吧,你爸爸在灯那边看着你呢。”这就是我幼年时听到的“摇篮曲”。

我们住的房子紧挨着折多河,打开窗户就看见河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永不停息地奔流。夏天涨大水,汹涌澎湃的江流冲起巨大的石头翻滚而下,大石相撞,发出隆隆的轰鸣声,象山崩地裂似的,我们的小屋似乎就要坍塌在滔滔滚滚的急流之中,让人感到心惊胆颤。冬天,从雪山里翻卷而来的北风,夹着冰、带着雪,在墙外任意肆虐,呼啸盘旋,发出呜呜的吼声,像群狼在嚎叫;又好像要把我们这房子卷起来抛上空中似的。开始时我们吓得大叫:“房子要被吹倒了,我们怎么办呀?”妈妈抱着我们,说:“老天爷并不可怕,它看我们这么苦,一定不会雪上加霜,它会保佑我们的。”慢慢地,我们也就习惯了,不怕了。这种穿逗结构的木屋保暖性能很差,怒吼的北风钻过缝隙嗖嗖地吹进来,屋里冷得象冰窖一样,一盆锯木面烧的小火,烟火熏黑了屋顶,却怎抵得过满屋的寒气,我们感到透心凉。一家人只好紧紧的挤在破棉被里,用体温来相互暖和,一天天熬过那漫长的冬夜。

春节到了,我们楼下变成欢乐的海洋。楼下“水井子”的水是从跑马山下浸流而出的温泉,泉水流出地面后,天然分成两股,经过人工挖掘整修成两条沟渠,再流入折多河。这里是康定人取水、淘米、洗菜、洗衣的地方。相传“水井子”的两条小溪里各有一支金鸭子,在静静的月夜,金鸭子戏水的声音有福气的人才能听得到。除夕之夜谁能听到金鸭子的叫声,这一年他就会幸福吉祥;谁能抢到头水,也会有一年的如意。所以,除夕晚上,康定城内的汉藏人民在阵阵鞭炮声中,身着盛装手持香烛纸帛,络绎不绝地来到“水井子”处供奉龙王。一时间紫烟缭绕、烛光闪闪、宛如白昼,烛光撒落在水上,化成一朵朵五彩缤纷的丽花,更显辉煌而神秘。“水井子”周围热闹非凡,大家还带来了取水器皿,当时钟指到零点正时,全城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争先恐后将各自带来的木桶、茶壶等盛满水,兴高采烈地回家。康定人用这种方式取回新年的第一桶水,祈求来年好运。每当这时,我们几个孩子都跃跃欲试,想去为苦难的家祈求明年能有个好运,但奶奶和妈妈阻止了我们幼稚的冲动。我们不能去和别人抢好运,我们没有资格得到吉祥如意,我和哥哥们只能爬在窗沿上看着欢天喜地的人群,望眼欲穿地等待那苦难的尽头。我常常和哥哥约好,大年夜千万不要睡,等人们都回家后,或许我们能听到金鸭子的叫声,我们的爸爸就可以回来,妈妈就不会再那么苦。可是每个年夜总是熬不了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始终没有听到那能带来吉祥的金鸭子的叫声。

冬天好不容易过去,春风送来了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野菜,这下子日子就好过多了,我们可以採野菜,肚子里总算可以多装一点东西。从春天起,歌声也经常随着风儿飘进我们的小屋。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

康定溜溜的城哟。


歌声悠扬缠绵中带着粗獷,时远时近,飘飘渺渺;从窗户望出去,碧蓝的天空上逍遥着白云朵朵。这一切象配上了乐曲的一幅优美的画,显得和谐而优美,这时,苦难似乎暂时退离开去,我们的心放松了,身体也好象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融化在这美丽的蓝天白云之下动听的歌声里。

我们一家人在这破房子里整整住了二十多年,一直到1974年我们兄妹都长成大人了才搬走。现在想来,这样的生活环境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它给了我们几个孩子很好的磨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自然教会了我们勇敢、坚强、无畏,至今我们兄妹都不忘给予了我们很多很多的这两间破烂的小屋。


坚强的妈妈


我们被赶出家时,大伯李万鹏一家人多,他们另外租了一处房子居住,奶奶已近七十岁,和我们、小孃两家住在一起,八口人的生活重担就落在妈妈和小孃肩上。小孃是中医,在几个中医自发组织起来的联合诊所里当医生,工作相对要轻松点,妈妈就苦多了。

妈妈建政前当过几年小学教师,后因孩子多,身体又不好,就没有再工作。五十年代初期,工作比较好找,但我们是出了名的全家“反革命”,没有哪个单位敢录用妈妈。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她只得去做别人最不愿干的累活、脏活、苦活,帮人洗衣服、補破烂等。

每天早晨天边刚露出一点点鱼肚白,妈妈就上路了,她要到离城四、五公里以外的南郊驻康部队领脏衣服和脏被子,如果去晚了,就怕东西被别人领走。途中必经一段几里无人烟的荒地,那段路在灰蒙蒙的晨雾笼罩下,令人感到非常恐怖,妈妈只好带着才五、六岁的四哥一同前往。回来后妈妈没有稍事休息,马上从木桥上越过折多河,到河对面的“水井子”担水回家。我们屋外有一个小平台,这里摆放着一个木盆,妈妈坐在小凳上弯着腰,低着头,用力搓洗衣服。军人的衣物又脏汗又重,妈妈不停地刷着、搓着、揉着,只见她的身体有规律地前后动,一会儿反过手来吃力地捶捶腰,一会儿举手擦擦汗,最后她双手撑着盆边慢慢站起来,担着洗过的衣物又过桥去“水井子”。从跑马山上流下来的水清澈见底,在这里,妈妈把脏衣物漂洗得干干净净,再担回家,晾晒在平台上。黄昏,她把晒干的衣服、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拖着疲乏不堪的身子又上路,衣物送回部队,才能领回工钱。为此,妈妈每天要走三、四个小时的路,哀苦劳碌一整天,晚上,还要领些缝补的活回来做。我们总是看着她在灯光下的身影入睡,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觉。

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更加苦不堪言了。冬日白天短,早上出门时天还没有亮,刺骨的寒风迎面呼啸而来,象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妈妈和四哥用破围巾把头包裹起来,在风中挣扎着前进,路面上的薄冰踩下去发出“喳喳”的响声,不小心摔一跤,跌得鼻青脸肿。跑马山的水流到我们这里,已经寒冷徹骨,洗完衣服,妈妈的两手又红又肿,血从裂开的口子里渗出来。我捧起妈妈的手用我的小手去捂住,把我的小脸紧贴在妈妈冰凉的手上,我不知道妈的手有多痛,只是见到她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苍白。风雪中洗好的衣物不能晒干,就在家里用火烤,仍然必须当天送回去。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妈妈和小孃拼命干活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半饥半饱的生活。妈妈为了多挣一点钱,有一天去得更早一点,想多领些衣服。谁知部队守门的大狗一跃而出,四哥躲避不及,顿时,恶犬的狂吠声、四哥恐惧而痛苦的哭喊声、妈妈惊慌失措的呼救声,一齐响起,才有人出来把狗拉开。可怜的四哥扑倒在地上,背上血淋淋的一大片,他又吓又痛,早已昏过去了。妈妈顾不得受伤的四哥,先去领了脏衣被,才把四哥抱起来,泪水只能往肚里流啊。妈妈挎着领来的衣物,背着哭哭泣泣、满背鲜血淋漓的四哥回家,含泪把四哥交给奶奶照顾,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每天必不可少的劳碌。四哥爬在床上,奶奶剪开他的衣服,清洗他身上的斑斑血迹,露出一片还留着恶狗齿印的硕大伤口。四哥的声音都哭哑了,他软弱无力地说:“奶奶,我好痛啊!”奶奶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说:“好孩子,忍忍吧,等小孃回来给你上了药,就不会痛了。”好不容易盼到小孃下班回家,四哥才得到治疗包扎。至今四哥背上还留着一块大疤痕。

妈妈付出最大的努力,硬撑着虚弱的身子,和小孃、奶奶共同顶起这个八口之家,承受了小姑爷、大伯、爷爷先后死于狱中那些令人悲痛欲绝的噩秏,她们仍毫不动摇地为保全这个家而尽心竭力。大家心里都怀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我爸爸,爸爸不是“反革命”,他的“贪污”罪名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五年的刑期不算太长,大家一心盼着爸爸刑满释放。妈妈守着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日夜计算着爸爸的归期。我这个生下来还没有见过爸爸的孩子,也在想象着爸爸是什么样子,期望爸爸回来后,妈妈就不会再那么劳累。可是,五年过去了,爸爸没有回来,六年过去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不久传来消息,爸爸留场就业了!爸爸的留场就业和继续关押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仍然只能守着那盏孤灯,与爸爸在灯下“相会”。

妈妈本来就体弱多病,加之沉重的体力劳动,洗衣、担水、上山背柴等,每天休息时间很少,营养又不良,身体极度虚弱,得了红崩症。经常大出血之后就造成严重贫血,六十年代初已不能下地干活。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只有那双熠熠的大眼睛里,仍闪燿着顽强的生命之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闲着,也不敢闲着。妈妈心灵手巧、聪明能干,无论什么手工活,她只要看两眼就能学会,如织毛衣、做针线等,她一看就会,而且比别人做得更好、更精致。她不能再洗衣了,就给裁缝师傅做手工,盘各种样式的花纽扣,在衣服上订布纽扣,每天从早到晚一针一线不停地做。一家八口每年谁的衣服需要缝补,谁需要做新衣,这些也都是妈妈的事。每天她最多能睡上四、五个小时,我们睡觉的时候她在做,等我们一觉醒来,她还在做,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干,才能挣够我们兄妹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们做儿女的看着真是心疼,我和哥哥抱着妈妈说:“妈妈,我们不读书了,我们要帮你干活。”

妈妈听了我们的话,非常生气,她厉声地说:“你们谁都别想不上学,我的事不要你们管,你们只要把书读好就行!”我知道妈妈的一片心意和期望,除了用优秀的学习成绩报答妈妈外,还想方设法为她分担。我从小就学会帮妈妈去裁逢师傅那里领衣服回家,妈妈做好后,我又一家家送回去,从来没有出过错。所以那时上学放学我的手都不会空着。三哥手巧,就帮妈妈做针线活。假期和星期天,大表哥刘洪豹和三哥、四哥都上山砍柴背柴。这样,除了保证一家全年的燃料,还可以拿到市场上去卖,以换取最低的生活资料。

妈妈经常大出血,每次都是九死一生,可是爸爸刑满快十年了,却不能请假回来照顾妈妈,全靠小孃医术高明,每次都让妈妈化险为夷。偶尔,爸爸会在我们豪无思想准备的时候回家,每次他只能在家待一、两天。六十年代初的一天,妈妈的红崩症又犯了,爸爸突然风尘仆仆推门进来。妈妈面黄肌瘦、衰弱不堪地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看见爸爸回来,她有气无力地向爸爸微微一笑,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淌下。爸爸扑向床前,一把抓起妈妈的手,一腔苦泪夺眶而出……。爸爸没有自由,第二天一早又得赶回农场。临行时,妈妈面色青黄,静静地躺着,用痴迷迷的眼光看着爸爸,眼睛一眨也不眨。爸爸满脸无奈,恋恋不舍地走出家门,站在门口,他又回头看看妈妈,才转身踏上那不知何时能够结束的“劳改”之途。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后来,爸爸曾写了这样一段话:“李母徐馥华,出身名门,曾在成都女子中学肄业,由于体弱多病,随兄嫂旅居蓉(成都)、雅(雅安)两地养病。一九五零年,家庭遭受巨变后,凭她坚毅不屈的志气,除做到力所能及的工作挣钱供家养口外,还使国智、国勇、国敏都受到中学教育,在她重病之时,我亦未能亲自照顾过。一九八五年不幸逝世后,为感激她,即决心‘從一而终’,并愿我身后,能葬于她的墓侧,永世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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