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12点，小炜没有叫醒我一起去送阿亮。阿亮是个很敏感多疑的人，对我和小炜的过去耿耿于怀，上次他在多伦多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是特意要去送他的，这样就可以把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拉得近一点。 看到餐桌上的一张纸条，是小炜的笔迹，说是看到我还在睡着就没有吵醒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小炜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给我泡茶。 “哥，你的红茶加牛奶。” 我接过，喝了一口，真舒服，浓淡刚好。他在淡灰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下面是黑灰色的直筒牛仔裤，显得很大方典雅，他的身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啊呀，你还光着膀子，快把衣服套上，我们这里不像你们那里，室内是没有暖气的，要是着凉了就麻烦了。”他推着我去睡房穿衣服，被他一说，我才意识到寒冷。 把我的棉毛长裤找出来，试着套上，这东西以前在国内冬天的时候是离不开的，到了严寒的加拿大之后却再也没有穿过，因为室内都有暖气，穿上那个直冒汗，到外面，零下10几度，一条棉毛裤也不顶用，不过我们很少大冬天在外面晃荡，要不也就是在车里面，有暖气。 刚套上，小炜就进来了，打量着我笑道： “你发福了，这条棉毛裤是六年前你走到时候我准备的，怎么现在这么紧？” “我没有发福，你瞎说什么，肯定是烘干机烘后缩水了。” “就是胖了吗，还不承认？”他嘲笑我。 我一把抓过他，把他的两只手拧到背后，像逮坏人一样地抓住了他，要他说“对不起”，这是我们多年来一贯的玩法。 “啊哟”他叫了出来，我赶紧放手，我肯定没有用力，怎么回事？他的一只手护在另一只手臂上，表情有点严肃，不像是在演戏。 “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对不起，让我看看。” 我过去抓住他的那只被护着的手，“啊”，他又叫了一声，我松了手，这一次，我百分之一百肯定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而已。 “怎么啦，让我看一下。” “没事的，哥，是你刚才用力太重了点。”他缩手回去。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一把拉过他的手，挽起袖子，小手臂上有一粗条红印子，不像是我刚才捏的，就算是我手重了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红印子。 “把上衣脱了。”我命令他。 “哥，没事的，就这里而已。”他把袖子管放下来，笑着说道。 “脱了！”我提高了声音，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动，笑容僵硬着。 我过去三下两下地脱了他的羊毛衫，又解开了他的衬衫，果然，在肩头和背部还有几个红印子，再仔细看，胸口和小腹上有几个牙印，我浑身发抖，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干的？！”我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我们昨天过火了 一点，没事的，过两天就退了。”他过来安慰我。 “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喜欢搞SM（性虐待）？”我简直是在咬牙切齿地问话。 “啊呀，你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只是偶尔过度激情。” “他肯定没有欺负你？”我还是不放心，从小我跟他玩闹，都是很有分寸，绝对是轻手轻脚，不敢伤他一根汗毛。 “没有，我比他高半个头，如果他真的要欺负我，他哪里打得过我？哥，你这是瞎担心。”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有就好，不过……不过……你也不要玩得太过火。”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毕竟是他们俩之间的私事。 坐了两个小时长途车到家，敲门，门开了，爸妈和小妹一排站着迎接我，妈妈的脸上又增添了几条皱纹，白发也从鬓角向四周扩散，我叫了一声“妈”抱住了她，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妈妈口吃不清地叫着“小凯啊，小凯”没有其他言语。 “这孩子怎么像个闺女一样掉眼泪了？”爸爸笑着说开了，我松开妈，把头靠在爸的肩头，叫了声“叔”，眼泪更是止不住，爸也老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健壮，我的头一靠上去，他的肩膀就往下沉了一下。 “小凯啊，你这几年倒是长壮了点，背也厚实多了。”爸爸摸着我的肩膀和后背开心地说着，又扳过我的脸，用他几根粗糙的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说道： “小时候怎么打你都不哭，现在长大了反而动不动就哭。” 接下来我又拥抱了小妹，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小妹，谢谢你这些年来照顾爸妈。” “哥，你这是什么话。”她说道，旁边有个怯怯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我，这必定是我的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小外甥天天，我蹲下去，去拉他的小手，他让我拉着。 “天天，快叫舅舅。”小妹说。 “舅舅。”他的声音嫩嫩脆脆的，非常好听，像是小炜小时候的声音。 看到一家人，我的心里特别开心，又特别难受，开心的是大家都很好，难受的是爸妈一点点地在衰老，而我一走就是六年。 “妈，叔，我现在工作和生活都安定了下来，会计师也考过了，以后每年过年我都回家来。” “好，好，我儿子真有出息，在加拿大还能做会计师。”爸乐得呵呵呵直笑。 “小凯，明年回来，给妈带个媳妇回来，要快一点的话，还能抱着孙子或者孙女一起回来。”妈说道。 “嗯，妈，我会努力的。”我嘴上答应着，心想我这句话都重复说了无数年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小炜的爸妈也来了，妈老得很快，看上去要比我妈显得老，叔倒是还好，但是往日的艺术家风度已经不再。乘大家不注意，小炜的妈妈把我拉到一边，轻声地叮嘱道： “小凯，你这次回来了要好好地劝劝小炜，他最听你的话了，这事不要跟别人说，只有你妈知道，我也是心里憋得难受，才忍不住告诉了你妈，连你叔都没有说。” “妈，你放心好了，我会的。”我心头一怔，不过还是应付了过去。 吃过年夜饭，又看了新春联欢晚会，快到12点钟的时候，我们放了鞭炮和焰火。还是老样子，由我爸和我一起放，小炜远远地在一旁看着。 “小炜，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好看。”他兴奋地说着，边掸去我肩头的鞭炮纸和灰边说：“你这件大衣也太旧了，一直都不让我给你买新的，都有七八年了吧，样子也过时了。” “是那年我在第一劝业升助理的时候你给我买的，应该有8年了吧？那时候还挺时髦的。”我嘿嘿地笑着。 “过完节回杭州，我就去给你挑一件，套西装外面的，保证你穿上后招来很多眼光。” “别买了，我已经有一件新的了。”我赶紧说道。 “谁陪你去买的？是汪姐吗？”他问我，他知道我是不会自己一个人去逛街买衣服的。 “嗯…..嗯，是的。”我一时答不上来，就随口承认是汪倩雯。 “哥，你会和汪姐结婚吗？” “小炜，我跟你说过很多回了，汪倩雯是我的室友，我们是好朋友，不是那种恋爱的男女朋友。” “那你的女朋友是谁啊？有没有她的照片？让我看看。” “我还没有女朋友，有了我早就告诉你了。”我说。 “哦，那你都答应了咱妈明年带个嫂子回来。” “小炜，你真笨，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从来都是喜欢哄爸妈的？大过年的，你让我说实话让他们伤心去？”我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总是有法子应付他们，我要是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也不至于弄得现在妈一直唉声叹气的。”他忧伤地说着。 “好了，好了，不要再提这事了，我们进去吧，外面挺冷的。”我摸着他的头，推着他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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