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在县招待所住了下来。是个双人房的标准间,电话、电视、熨斗一应俱全。靠窗的那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想来那就是小天所提到的县委书记小蜜午休的床铺。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那位小蜜,一人独住那么一大间,每天还有服务员搞清洁卫生,真是奢侈啊。早知道如此,一毕业就应该申请下乡锻炼。 上班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和经费申请报告。俺找了一本共青团杂志,东抄西摘了一大段关于加强共青团建设的重要性,要加强年轻人建设就要搞活动,要搞活动就要经费。这是个中越边境小城,城里有驻军。俺设计了一系列活动:拥军爱民联谊活动、军民时装表演、军民国庆红歌大赛、军民一家亲青年卡拉ok赛、军民交谊舞大赛、军民送温暖活动......关书记看了,说:“很好!不过活动那么多会把大家累死,咱们团委还有很多具体工作,比如说协助各级选举。再说,那点钱折腾一两下就没了,咱可是清水衙门。一年有两三个大型活动就不错了。” 俺只好忍痛割爱,把98%的活动都砍掉了。不过经费倒是顺利地拿到了: 三万。后来得知县政府、县委一个月招待费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数。 不久,俺被授予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希望小学的筹款工作。这个俺是真正地发自内心要干出点什么成绩。想当年还是学生时参加希望工程志愿者活动,下到老、少、边、山、穷地区看到孩子们过着比传说中的旧社会还要悲惨的生活,当场涕泪纷飞地捐出了所能捐的东西。所有志愿者最后两手空空只穿着最必须的衣服回来,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捐了出去,光着脚爬了五公里的山路。回到城里后也轰轰烈烈地搞过一段捐款活动,时间一久,渐渐淡忘了。毕业后,生活更是艰难,最后,连每月60元的捐款都不能保证了,想来真是羞愧。现在俺是身在其位,当然要谋其职。俺打开一个写着希望小学的档案袋。在一份市政府颁发的表彰文件上表明第一位捐款人是香港商人李某,捐款数额是二十万港币。里面还有一张存折,这是希望小学的专款帐户,上面显示的是十五万港币。俺仔细检查了所有的材料,都没有找到任何支出的记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五万港币不翼而飞了?俺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关书记的手机。“喂?!”关书记那头传来卡拉ok的闹声,上级领导又光临考察了,中午都卡拉ok,真难为这“三陪”书记了。“那个,希望小学的捐款有五万对不上数。”“等等,我到外面说。”一阵关门声,耳朵清静了许多。关书记在那边压低声音说:“你别管那么多。那是内部规定,谁引进捐款谁就可以拿25%的回扣。”捐款还有回扣?俺拿着话筒呆在那转不过弯来:捐款还有回扣?大吃大喝,俺麻木不仁;情人小蜜俺也见惯不怪。这个希望工程的捐款还有回扣?那俺们穷哥姐们每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60元捐款呢?有多少被回扣了呢?只觉得四面白壁在嗡嗡作响,好久才发现是电话没挂上。 这是俺人生信仰的第一次沉重打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