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雅笑:“知道名字有什麼用?說了你們也不認識。” 青雅的電話響起,青雅看了一眼立刻接通電話:“David,你好點沒有?婚紗的事不急,設計師是我的好朋友。嗯,我待會兒過去給你帶點吃的,你想吃什麼?告訴我?” 戴戴和曉洋在一邊相視而笑。曉洋突然頑皮地大叫一聲:“喂,傳說中的大帥哥,你早點現身吧。到時候你的帥可別讓我們失望哦。” 電話里傳來因為感冒而沙啞了的陳越的聲音:“我肯定會讓你們失望的,因為……我是真的很帥。” 曉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青雅笑得前仰後合:“David,我愛死你了。” 陳越含笑的聲音:“咳咳,我掛了。” 戴戴看着青雅幸福的笑臉,恍然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陳越的情形。 剛升上高一,對學校還不是十分熟悉的戴戴在操場邊轉悠。前面是兩個勾肩搭背的男生。 左邊的不服氣地抱怨:“喂,我說陳越,你除了這張臉,哪點比我強?那些女生怎麼都圍着你轉,看都不看我一眼?” 陳越看了一眼左邊的,露出十分英俊的側面,剛要張口說什麼,左邊的伸出手開始挖鼻屎,陳越嘆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道:“李佑,至少,我從來不當眾挖鼻屎!” 李佑的右手食指還伸在鼻孔里,呆頭呆腦地站在那裡,模樣搞笑。他不服氣地反駁:“什麼當眾?這裡只有你!”他一轉頭看見戴戴,連忙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 陳越不理他,幾個跨步,帶球到了籃筐邊上,來了個漂亮的三步上籃。球漂亮地落網,陳越伸手接住,把球卡在腰間,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微笑:“還有,我籃球打得比你好!” 有的愛情如滴水,日積月累,滴水穿石。有的愛情如閃電,突然其來,無從躲避。那一天那一刻,戴戴被閃電擊中。她呆在那裡,眼睛裡只有那個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少年。而陳越並沒有看到她,就算看到也不會在意,他已經太習慣被女孩注視了。 曉洋自己回過神來,看見戴戴恍惚的神情,知道她又想起陳越了。她伸手拉了拉她:“袋子,過來,一起幫青雅看看,哪件婚紗適合她。”青雅眉飛色舞,興奮地拉着曉洋:“快點幫我選吧,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多等,天天都盼着早一點跟他結婚。”戴戴一臉羨慕地看着青雅。 曉洋下了班,和戴戴在某餐廳吃晚飯。 戴戴給曉洋盛了一碗湯:“你嘗嘗,這裡的藥膳不錯的。” 曉洋看着她:“研討會?去多久?” 戴戴:“一個星期左右。這幾天主任特許在家準備論文。找他的事,只有回來再去了。” 曉洋:“嗯,不然我替你再去一趟學校?” 戴戴:“比起那個,我現在有一件難辦的事情,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曉洋:“什麼事?” 戴戴嘆了一口氣:“跟小劉分手的事,我媽怕主任怪她,拿了文林的照片去辦公室當擋箭牌,沒想到有人認識他。我本來應該自己去找他,可說他出國了,要下周才能回來,等他回來,你能不能幫我找一趟他,跟他解釋一下,我怕別人先跟他說了,他會誤會。” 曉洋瞪她一眼:“真是宴無好宴。說實在的我要是你早就投入文林的懷抱了。人家這個大少爺,對你真是……” 戴戴抬頭看着曉洋,幽幽地:“我現在不是在積極治療我的戀愛不育症嗎?治好了,說不定我就去追他了。” 曉洋笑了:”我真希望陳越現在要麼變得又胖又蠢,要麼就是有一堆漂亮的女朋友讓你自慚形愧,藥到病除,省得你成天唧唧歪歪的當個不甘心的剩女。” 戴戴也抿着嘴笑了。 夜。戴敏琴在看電視。戴戴從廚房裡端出一個小碗。 “媽,來把這碗花膠百合喝了。” 戴敏琴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一邊接過來:“你才要多喝點。一時半會兒嫁不出去,不好好養養怎麼行?” 戴戴沒有說話,坐在母親身邊,給她輕輕地按摩肩膀。 夜。陳越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沉默地呆了一會兒,從枕頭下取出相冊,想放進箱子裡。可是相冊從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陳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臉色沉重。 陳越再度來到醫院,走進了神經科。 一周后,陳越來醫院看檢查結果。走廊里候症的人很多,陳越找了一個角落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主任辦公室,戴戴接過主任交給她的修改過的論文,笑着感謝主任:“謝謝您,我會按照您的意思修改的。我明天出發,您在那邊有要辦的事情嗎?” 主任從旁邊的櫥櫃裡取出一個紙袋:“差點忘了。這個,你幫我帶兩斤茶葉給周教授。他可是針灸治療神經性疾病方面的權威,你好好向他請教請教看看對你的課題有沒有幫助。啊?” 戴戴笑着點頭,拿了論文和茶葉,出了主任辦公室。她穿過走廊,經過陳越坐着的地方,陳越閉着眼睛靠在牆上。戴戴轉過了牆角,陳越睜開了眼睛,只看到戴戴手上拎着的紙袋,在轉角處一閃消失。 戴戴進了電梯。走廊里護士叫到了陳越的名字。 就症室里,一位中年女醫生看看陳越,又看看手裡的化驗單,呆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越玩笑道:“怎麼了?大夫?我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吧?” 醫生臉色僵硬,只是看着陳越沒有回答。 陳越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真的……是……不治……之症?” 陳越家的陽台上,陳越坐在地上不知道已經有多久。夜幕漸漸降臨,萬家燈火一點點在黑暗中點燃。天很藍,沒有月亮,星星顯得特別的明亮。 他看着手裡的戒指,顫抖着手打開又關上,關上又打開,裡面是一枚雅致的獨鑽訂婚戒指。眼淚慢慢地從他的眼裡滑了下來。客廳里,茶几上的手機和小桌上的電話響個不停,他充耳不聞。 “已經確診了。對不起,確實是。”醫生無情的聲音迴響在耳邊。 “盧伽雷氏病?我……還能活多久?” “不好說。看病情發展和治療的情況。” “那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多久?” 陳越一字一句地慢慢地再次問道。 “半年一年或者三年五載。這個都要看具體情況……” 從屋裡傳來拍門的聲音。陳越擦了擦眼淚,將戒指盒放在地上,勉強站起來。坐的太久了,兩條腿似乎失去了知覺。他扶着牆,緩慢地移動着。 大門一開,青雅就披散着頭髮沖了進來,看見陳越,一把抱住他的腰:“我嚇死了,你都不接電話。” 陳越機械地任由她抱着自己:“我在陽台上,沒聽見。” 青雅疑惑地:“陽台上沒聽見?”她朝陽台走去。陳越跟在後面:“青雅,別過去。” 青雅撅着嘴:“你不是在上面藏了女人了吧?” 青雅上了陽台,環視一遍,突然看見地上的戒指盒,驚喜地叫了一聲,立刻撿了起來,打開一看,開心地大叫:“是給我的嗎?是給我的嗎?” 陳越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劈手奪過,狠狠地將戒指連盒扔了出去。 青 雅從來沒有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不,確切地說從來沒有見他發過脾氣,他總謙和幽默,溫暖體貼。青雅渾身發抖:“我錯了,我不是真的懷疑你……我……”青 雅轉身向外跑去,陳越想叫住她,可是青雅已經跑遠。陳越無力地靠在牆上,舉起自己的手自嘲:“現在,至少還能扔戒指……” 戴戴在家裡翻箱倒櫃地收拾行李。戴敏琴走過來:“你這是幹什麼?不就去一星期嗎?” 戴戴頭也不抬:“我有一套西服套裙不知道放在哪裡了。我想發表論文的時候穿。” 戴敏琴:“你會不會放在那個衣廚的最頂上了?” 戴戴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呵呵,我真是暈了頭了。” 她踮起腳尖去拿。戴敏琴轉身離開。 戴戴伸手一拉,幾件衣物掉了下來,散在地上,一件粉藍色的連衣裙十分醒目,戴戴看着那件連衣裙,神情呆滯,她慢慢地半蹲下來,雙手輕輕地捧起那條裙子,像捧起草葉上的露珠,唯恐稍有不慎,露珠就滑落入地,消失不見。 17歲的戴戴在家裡翻箱倒櫃地找衣服。她把衣服一件件在身上比劃,都不滿意。她想了想從床下拿出一個小包,從裡面翻出了這條粉藍色的吊帶連衣裙。她滿意地笑了。 戴 戴認真地洗臉,擦護膚霜,把頭髮梳了又梳。衝着鏡子翹起了小巧的嘴角。她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猶豫再三,心一橫夾進一本書裡。拿起包包,轉身想走,剛到門 口,又回過頭來,連書帶信都放進包里:“今天是最後的機會了。還是交給他!交給他!”。她小心地蓋好包包的蓋子,看看牆上的鐘,自言自語:“一點半,提前 一個半小時出發,無論出什麼事情,絕對都不會遲到的。” “你在發什麼呆?找到了嗎?”戴敏琴聽房間裡半天沒有動靜,推開戴戴的臥室門探身進來。戴戴手裡猶自捧着那件連衣裙,看着母親:“哦,馬上好了。”戴敏琴走過 來:“小時候的衣服,怎麼還跟寶貝似的抱着,給我,處理了吧,省的占地方。”戴戴慌張地:“不用了,媽!我挺喜歡這件衣服的,留着做個紀念吧。”“喜歡? 我怎麼沒有印象,你穿過嗎?像沒穿過的一樣?”戴戴說:“因為喜歡才捨不得穿啊。媽媽,你別管了,忙你的去吧。”“忙什麼?飯好了,出來吃飯!” 夜。 青雅在大樓下到處尋找戒指。大樓綠化很好,到處都種滿了花草。正是夏花盛開的時節。青雅滿臉的汗和泥,藉助微弱的街燈,四處找尋。空氣中瀰漫着四季桂的香 氣。終於,青雅看見了那個藍色的盒子躺在泥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打開,那枚鑽戒好好的躺在裡面,折射出華麗的光芒。青雅將盒子雙手握住,放在心口。 陳越的公寓,青雅輕輕地進了門,又輕輕地把門關上。陳越坐靠在沙發上,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青雅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跪在他的面前,舉起戒指:“David,你別生氣了,看,我找回來了。” 陳越看着她沉默,眼神似乎穿過她到了很遠的地方。青雅焦急地:“David,你別這樣,我只是開個玩笑,真的。” 陳越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因為那個。” 他直視着青雅的眼睛:“青雅,我們分手吧!” 青雅呆呆地看着陳越,拼命地搖頭:“David。你只是在生氣,對不對,你在說氣話,對不對?我沒有懷疑你……”她慌亂地拉住陳越。 陳越看着她,忍住眼淚:“青雅,我……” 青雅撲上來抱住了他:“什麼也不要說,不分手!不管發生什麼也不會跟你分手!” 陳越拉着青雅走進臥室,從抽屜里拿出診斷書:“這樣也不分手嗎?” 青雅慌張地拿過來:“盧伽雷氏病,這,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這是我陳越,從現在開始的人生,萎縮,癱瘓然後死亡。” 青雅呆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着陳越。 陳越將她的頭對着自己:“青雅,我……會一點一點地被凍住,然後死掉。” 夜。戴戴側耳聽了聽母親似乎已經上了床。她換上了那條裙子,站起鏡子前,翹起了嘴角。時光似乎就此流轉,將戴戴帶回了那個改變她命運的下午。 戴戴坐着電梯下樓。看着電梯下降的數字,戴戴捂住自己的胸口,跳得好厲害:“別跳了。現在就這樣了,到了體育館還不得蹦出來!”終於到了一樓,戴戴走出電梯,突然呆住,文林站在電梯門口。兩人面面相覷。 戴戴看見文林拎着一大袋水果,突然明白過來:“你是來看我的嗎?” 文林紅了臉:“我聽說你病了。” 戴戴走出電梯,一邊解釋:“我和曉洋要去看球賽,我們倆分頭走,免得老師發現。” 文林呆在那裡,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傷心。 戴戴很不好意思地:“謝謝你。不過我真的得走了。我也不是真病了,這些水果你拿回去吧。” 戴戴轉身要走,門洞裡突然跑進一個人來:“戴戴!幸好,打電話到學校說你在家。” 戴戴和文林都轉身看她。戴戴奇怪地問:“王阿姨,你找我什麼事?” 王阿姨:“你媽在單位突然暈倒了!送到醫院了。單位讓我來接你,趕緊過去,萬一動手術要簽字什麼的。唉,你還是個孩子,也不知道行不行。”王阿姨急急忙忙地牽了戴戴的手就往外走。 戴戴已經嚇傻了,連哭都不會,機械地跟着王阿姨往外走。文林聽了擔心地跟在後面。 門口停着單位的小車。王阿姨張羅着:“趕緊上車,趕緊上車!”文林不由自主地跟着 戴戴上了車。王阿姨急急忙忙地上了前座:“小周,趕緊的。”汽車啟動。 車上戴戴一邊哭一邊問:“王阿姨,我媽得了什麼病啊?” 王阿姨情緒激動:“不知道。在那裡坐得好好的,我問她要不要泡茶,她一站起來就倒下了。你別着急啊,說不定就是什麼貧血之類的。哎喲,別哭了啊!” 文林張口想安慰戴戴,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眼看着車就要到醫院了,路上堵得厲害,小周說:“前面在修路,你們要不從這裡下,穿過商場過去,更快。”王阿姨一疊聲地叫:“走吧,走吧!”她下了車,戴戴也急忙跟着,文林跟在身邊,王阿姨牽着戴戴的手,三人急急忙忙地進了商場。 牆上的鐘敲響11點,戴戴抬起頭來回到現實,不知不覺已經滿臉是淚。 同一時間,李佑在書房上網。他的目光又看到了那一張被撕過的照片。他把照片取出,跟戴敏琴的資料放在一個夾子裡,拉開抽屜,猶豫了一下,放進去,上了鎖。 同一時間,曉洋在書櫃裡尋找着什麼東西。她喃喃自語:“那本復古婚紗,我記得在這裡的。”她叉着腰:“真是看來得動大工程了。”她把書從第一層開始全部拿出來。 一個日記本,發黃的表皮顯示出歲月的痕跡,在一堆書籍中顯得十分醒目。 曉洋笑:“什麼年代的日記本?”她隨時拿起,翻開,突然看見內頁的小袋子裡夾着兩張有些發黃的票。曉洋恍然地拿出票來,嘆了一口氣:“原來你們藏在這裡了。唉,戴戴,你跟陳越還真是沒有緣分!” 17歲的曉洋飛快地下了公車,飛快地在街道上奔跑。 曉 洋跑到了體育館外面,看看手錶:“謝天謝地,還有十分鐘。”她東張西望,沒有看見戴戴。曉洋着急地看看手錶,一邊自言自語:“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則她沒有 理由不來啊。不,不是的,就算下刀子,她也會來的。不是出什麼事了吧?還是她已經混進去了?不會的,她一定會等我的。”曉洋看着手裡的那兩張票。人群匆匆 地從曉洋身邊走過。曉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手錶的指針指到了三點半。體育館外除了曉洋,空無一人。曉洋將票放進包里,朝公車站走去。 曉洋敲着戴戴家的門,沒有回音。曉洋無可奈何地下樓,坐在門口的花壇邊等着戴戴。直到天黑也沒有見到戴戴的蹤跡。 回憶到這裡,曉洋的手機傳來接到短信的聲音。曉洋看看時間,已經快到12點。“12之前可一定得睡覺。”她拍了拍自己的臉。 太陽從雲層里露出了光芒。透過窗簾照到戴戴的臉上。戴戴醒來,偏了偏頭,看着一條一條的陽光,她伸出手,抓了一把:“陽光,你好!”。她起身走上陽台,清晨的風吹過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拉着陽台的欄杆,活動起了身體。 同樣的陽光也照到陳越的臉上。他站在家裡的陽台上,似乎站了一夜。青雅從背後走過來,抱住他的後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眼淚流了下來。 陳越沒有動,他看着陽光:“我從來不知道早上的太陽這麼溫暖。” “你不會被凍住的。我們回美國,我們去治。” 陳越搖頭:“青雅,你回美國去吧,找一個真正的好男人,不要再愛上像我這樣的壞男人。” “你不是壞男人。” “我是,我很壞。我……本來想騙你一輩子,上帝看不下去了,懲罰我。”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我在說,我……不愛你,青雅。” 青雅看着陳越,好像沒有聽懂這句話,她突然笑了:“怎麼可能,我們是要結婚的……你騙我……你騙我跟你分手!”青雅不等陳越再說什麼,轉身飛快地跑遠了。 陳越看着她的背影,低下了頭:“對不起,青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