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咖啡厅里,陈越和李佑相对而坐,咖啡上来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端起咖啡慢慢地啜饮着。 李佑看了看陈越,开了口:“困吧?昨晚一夜没睡,多喝点。” 陈越笑了笑:“你多喝点吧。我上了飞机一飞十几个小时。正好倒时差了。” “真想好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唉,当初我……”李佑提起当年真是悔不该当初。 “不关你的事。当年怪我自己,我应该自己把票交给她。现在?天意弄人吧。”陈越苦笑。 “其实,你要是不得这病,你现在没准已经跟青雅结婚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天意就是要你跟戴戴在一起呢?” 陈越有些惊讶地看了李佑一眼:“其实我也想过。但是我的病没有任何希望,我……。” “你都不去看了,还有什么鬼的希望!”李佑怒道。 “我会去的。虽然不敢希望奇迹发生,但是我……其实真的很不甘心。”陈越捏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 加州,旧金山。这座起伏很大色彩缤纷的城市,俯瞰着美丽的太平洋。 陈越的突然归来让他的父母惊喜莫名。一家人在客厅里围坐闲叙。 陈越的母亲挤坐在儿子身边,满面笑容,半开玩笑地问:“小越,老实说,你是不是回来追青雅的?” 陈越看着母亲的笑容,知道青雅没有告诉父母分手的真正原因,心里难过,搂住母亲的肩膀,勉强笑了笑:“不是,我是回来陪您跟爸爸的。” “不老实!你们两个的变化速度也跟中国的发展一样快,才回去几天就说要结婚,才说要结婚,又突然分了手。青雅哭着跑了回来,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没多久你也跑回来,不是追她,谁信?” “这么多年,我看都是青雅让着你,你这回就给她认个错,婚礼就在这边办了。双方父母都在这边。本来在国内办就不合适。”陈越的父亲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直接将婚礼提上了日程。 “我……身体有些问题,不适合跟任何人……结婚。”陈越艰难地开了口。 “什么?不可能!”陈越的父母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陈越低了头不再说话,他想,如果告诉他们真相,那么最后的这些日子一家人都只能泡在眼泪里了。 “你确诊了?是那方面……”陈越的母亲自然而然地往会让人无法结婚的病上想,面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去看过了?真的没有办法?”陈越的母亲焦急地追问到。 “所以,我回来也想去看看病。”陈越还是低着头,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陪你去。”陈越的父亲跟夫人心意相通,立刻站起身,恨不得马上就出门。 “爸,给我留点儿面子。这病要能治,我会不治吗?明天开始,我就去跑医院,加大的旧金山医学中心。说不定,还会跑一趟巴尔的摩。”陈越索性让他们误会下去。 “别着急啊,你这么年轻,身体又好,哪能治不好呢!说不定呀,就是精神太紧张了。回家来好好休息休息没准就好了。”陈越的母亲连忙安慰他。 陈越抱了抱母亲的肩膀,站起身:“我去洗洗,太累了。” 背过父母亲,陈越的眼泪流了下来。 戴敏琴已经做好了饭菜,戴戴一下班回来,她就开心地招呼道:“戴戴,回来晚了啊,快点儿洗了手过来,今儿中秋,来吃大闸蟹。” 戴戴一笑:“大闸蟹?妈,你会挑吗?” “是文……。”戴敏琴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戴戴的脸沉了下来。 戴敏琴也很不开心:“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那个陈越有了未婚妻还来招惹你,根本不是个好人!文林多好……。” 戴戴哀怨地看了母亲一眼:“他没有。别提他了,行吗?” 戴戴站起身想要走开。 “你给我站住!”戴敏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戴戴继续朝自己房间走,戴敏琴追过去,一把抓住戴戴的胳膊,戴戴惨叫一声,戴敏琴吓得连忙松开了手:“怎么了?你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我们吃饭吧。”戴戴岔开话,回头想要坐下,戴敏琴一把抓住她,拉起了她的衣袖,只见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圈一圈都是针孔。 戴敏琴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这,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别吓唬妈……” 戴戴把袖子放下来:“别担心,我在练针……。” “你疯了?医院里那么多病人还不够你练的,拿自己练!” “病人身上怎么体会针感气感啊?”戴戴不以为意地回答,夹了一只大闸蟹放在母亲的盘子里。 “你……女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呢!成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唉,我要是文林,早不理你了!”戴敏琴心疼女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更加埋怨那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陈越。 第二天,戴敏琴接到戴戴的电话:“妈,最近医院忙……我暂时不回家了。” “你……。”戴敏琴知道她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妈再也不提文林的事,也不会再收他任何东西。忘了你爸爸走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了?”戴敏琴终于明白,戴戴心里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痊愈的,急不得。 “没有。” “那就回来,咱们娘俩好好过。”戴敏琴承诺,眼眶红了。 “谢谢你,妈!”戴戴的声音有些颤抖。 戴戴挂了电话,肩上被人拍了一掌,她一回头,是晓洋。 戴戴擦了擦眼角的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来找韩希仁了?” 晓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嗯,现在我们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又忙……只好我跑过来了。” 戴戴搂着她,一笑:“走吧!” 医院的花园已经落叶满铺,文林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戴戴,她又清瘦了一些,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却感觉离得很远。他递给她一纸杯茶:“请你喝茶。”戴戴笑了笑,接过:“走走吧。” 两人在园中散步,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一片落叶飘落在戴戴的头上,文林伸手取了下来。 戴戴有些不自然地站住,抬头看着文林:“文林……。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 文林一笑打断她:“你要说的我都能背下来了。就算不能离你更近,我也不想离你更远。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戴戴低了头,不敢跟文林说自己其实也下过很多次决心要忘掉陈越,但总是又自己给自己找些不去忘记的理由。她看着脚下的落叶:“我真希望我对你能够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 文林笑了笑:“这么狠?但是也有些叶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一株松树:“秋风也奈何不了。” 戴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无奈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文林,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文林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戴戴细声慢气地说道:“有个叫卡佩基的科学家,他在基因靶向技术方面有卓越的成就,得过诺贝尔奖。” 文林不太明白戴戴为什么会突然说起科学家的故事,只是心怀疑惑沉默地听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事遗传学方面的研究吗?是因为他想找到他妹妹。那时候二战,他妹妹还很小就跟他失散了。他和母亲后来辗转到了美国,但是他始终忘不了他的妹妹,一心要找到她。他拼命研究遗传学,是希望能够通过遗传学DNA方面的研究来帮助人们识别亲人。结果妹妹没找到却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 文林好像有些明白戴戴在说什么了,心房一缩,屏住了呼吸。 戴戴的眼睛看着远方,面带飘忽的微笑:“那年他已经70岁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因为他得了诺贝尔奖,全世界都报道了,居然被他在奥地利的妹妹看到,兄妹终于团圆。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会产生奇迹。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为了他赔上青春还不够,还想赔上你的一生吗?!”文林的脸绷得紧紧的,从喉咙里嚷出来,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气。 戴戴歉疚地笑了笑,低了头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