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文林的司机将车停在戴戴家楼下。文林和戴戴一前一后上了车,车朝院外开去。陈越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文林将戴戴送到医院门口,目送她走进医院大门,立刻拿出电话,拨打号码:“阿姨,我把戴戴送到医院了。昨天……” 文林的话还没有说完,戴敏琴就急急忙忙地嚷道:“小文,那个陈越,陈越回来了!” “什么?”文林吃惊地叫了起来。 “昨天幸好被我给拦回去了。可是他要再去找戴戴,可怎么办呢?” “阿姨,谢谢你。我会看着办的。”文林一边挂电话,一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陈越见到戴戴。 戴戴刚刚走进办公室,韩希仁就迎了上来:“主任让你立刻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戴戴不解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韩希仁也不解地歪了歪头。 陈越因为打车,比戴戴他们晚到了一会儿。他刚下车,肩上就被拍了一下,陈越吃惊回头,文林面带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 “谈谈吧……”。文林拦在陈越面前。 “我现在有事,回头再谈。”陈越一边笑着一边朝医院大门走去。 “你在怕什么?”文林一把拉住陈越,阻止他继续朝前走。 陈越只得站住:“怕的是你吧?”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希望你……不要干扰戴戴的幸福。” “戴戴的幸福?我就是来确认戴戴的幸福的。”陈越看着文林,毫不退缩。 出租车开走,文林的车插了进来,就停在陈越的身后。司机下了车,打开车门。文林朝司机使个眼色,拉住陈越就往车里推:“上车再说吧!” 司机从后面冲过来一起拉住了陈越。陈越几乎是被两个人硬塞进车里的。 戴戴一头雾水地走出医院大门坐上了出租车,她想不明白主任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安排她到外地去学习。 陈越被文林带到了自己郊外的别墅,一个没有汽车绝对出不来的地方。 “文林,你是打算绑架我吗?”陈越无奈地看着文林。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跟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你也可以冷静冷静。我和戴戴已经在一起了。你回来,是不相信我跟你说的话?为什么不问问李佑?还有她们医院的同事?”文林双手抱在胸前。 陈越淡淡一笑:“我回来,是因为我知道以前错了。我不会去问任何人,除了戴戴。” 文林眼神倏冷,心念一转:“好啊!那你现在就给戴戴打电话,看看她怎么说!” 陈越吃了一惊,犹豫一下,还是掏出了手机:“她的手机最近换了号码。我没有。你知道吗?” 戴戴坐在机场候机室越想今天的事情越觉得莫名其妙,她取出手机,想要跟晓洋打个电话,却又想起主任说的那些话。 “小戴,你知道医院人手不够。这次让你过去学习,怕别人有意见。你谁也别说,今天就过去。对了,听说韩希仁的女朋友是你的好朋友?那连她也别说,万一传到医院里,不太好。” “可是……这怎么瞒得住呢?” “这个机会很难得。要知道周教授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治疗肌肉萎缩的专家。你不是一直希望能跟他学习吗?这边呢,给我点儿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大家说。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 戴戴犹豫着要不要给晓洋打个电话,耳边传来机场广播,催促去郑州的旅客登机,打断了戴戴的沉思。她拎着包朝登机口走去。眼看就要上机,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文林看见陈越掏出手机,仿佛不经意地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一边说道:“138……” 陈越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他开始按照数字拨打,完全没有注意到文林的动作。文林走近,脸色一变,突然手一伸猛地将陈越的手机抢了过来。 陈越发现上当,伸手想抢回手机,文林已经迅疾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勃然怒道:“你现在才是大错特错。你能给戴戴什么?” 他一脚踩碎手机,然后冲过去一把抓起陈越,又将他狠狠地扔在沙发上:“一个空架子,你很快就会缩成一团,像个皱巴巴的猴子。你有脸跟戴戴在一起吗?你配吗?!” 看着碎了一地的手机,听着文林的辱骂,陈越难以压抑心里的愤怒,他站起来直视着文林:“我要不配?你怎么会这么害怕让我见到她!?” “哈哈,陈越,没想到你他妈是这么自私的人,你想利用戴戴的同情心吗?!在她面前摇尾乞怜,让她出于道义伺候你到死吗?门儿都没有,我不会让你见到她的!”文林知道陈越是铁了心要见戴戴,再劝也没有用,他愤然转身离去。 戴戴止住脚步,接通了电话:“晓洋?什么事?” “昨天你妈生日,我忘了。对不起啊。”晓洋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机场广播:“你在机场?去哪儿啊?” 戴戴笑:“没事。去哪儿?嗯,主任不让说。” “这么神秘?是不是怕我告诉韩希仁啊?说,什么好事?!” “答应主任的,不能食言啊。不过你自己听到的就不算我说的啦。”戴戴听见机场的广播还在播放,故意提醒晓洋。 “去往郑州的CA1325航班开始登机了,请……”电话里传来清晰的广播声,晓洋大笑:“哈哈哈哈……。” 戴戴也笑了:“我上飞机了,回头给你电话!” 陈越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门边站着的两位保镖,也思索着脱身之策。 眼看到了中午,陈越站起身,试探着朝大门走去,两位保镖拦住了他:“陈先生,对不起,你现在还不能出去。” 陈越笑了笑:“我饿了,给我弄点儿吃的吧。” 保镖松了一口气:“好说。您想吃点儿什么?” 陈越借机打量门口的情况,发现门口安装着安全系统的主机键盘,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烤羊肉。你们也没有吃饭吧?” 保镖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没有密码,你出不去的。就算出去了,你也走不到北京。” 几天后的深夜,陈越听着保镖都睡了,只穿着袜子,慢慢地下了楼,到厨房里找了一个平底锅,装满了油,蹑手蹑脚走到保镖的房间门口,将油倒了一地。一切准备完毕,他慢慢走到安全系统的主机键盘边上,伸手按下了旁边红色的紧急按钮。然后静静地等在大门边上。 沉睡的保镖被警车的声音惊醒,飞奔着跑出门来,脚下一滑,两人摔作一堆。 陈越伸手打开了房门,报警器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从容转身走出了大门,门外是刚刚跳下车来的警察。 晓洋走进饭店的包间,里面酒气弥漫。她看见文林趴在桌上,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文林,你没事吧?” “晓洋,帮帮我!”文林抬起头来,满脸是泪,晓洋吃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晓洋靠着文林坐下。 “陈越……不能让戴戴见到陈越。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文林有些口齿含混。 “陈越?”晓洋惊讶地叫道“陈越不是在美国吗?” “他回来了。我没有拦住他,你帮我,别让他找到戴戴,好不好,晓洋?好不好?他有病,不该来找戴戴的……。不该来的。” “我……”晓洋看着如此无助的文林,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实在说不出“不能”两个字来。 晓洋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晓洋戴戴文林和孟晖四个人笑得很灿烂。晓洋想了想给戴戴拨通了电话:“喂,袋子,在干什么呢?” “看书。” “什么书?” “黄帝内经。” “戴戴,文林那么爱你,而陈越,他现在得了这个病,你跟他也不会幸福的,对不对?” 电话那端,戴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晓洋,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读过一首中药诗,现在还记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不等晓洋回答,戴戴开始慢慢地背道: “天高地黄,相思雁两行。莲子已老,桂月沉香,风冷夏枯草。拂手落花满裳,不见纸书,心飞度衡阳,薄衣轻粉,梦里无宾郎。但结丁香,泪如竹沥,血竭神伤,月光穿心,空枕一秋黄粱。”念完,戴戴叹了一口气:“我是已经月光穿心,现在神伤的只是那个病。让我跟文林一起,我内疚。” “你……我不该叫你袋子,该叫你呆子!”没有人比晓洋更了解戴戴对陈越的感情,不离不弃不舍不怨不嗔不悔,戴戴的心里,以前是那个人,现在是那个人,将来恐怕还是只有那个人。 陈越推开晓洋工作室大门的时候,晓洋正在发呆,这个季节婚纱店生意真的清淡。 看见陈越,她低下头故意查看电脑,声音不冷不热:“你……来干什么?” “我……晓洋!你好!我想问你要戴戴的手机号码。”陈越有些腼腆但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 “你不是只爱青雅吗?要戴戴的手机号干嘛?”晓洋斜斜地瞟了他一眼。 “我……”陈越低下了头。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现在看来都是愚不可及。 “之前,我想错了,也做错了。所以我现在回来找她。”陈越诚恳地认错。他站在晓洋的面前,心里很不安,不知道晓洋会不会帮他。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晓洋一边收拾桌上的杂志,一边偷眼看着陈越。 陈越的脸色变得苍白,呆一会儿,才又张口道:“我的手机被文林摔了,连你的电话都丢了。能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吗?” “什么?文林摔了你的手机?”晓洋很吃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啊……。说来话长。可以吗?”陈越不想多说跟文林之间的纠葛。 晓洋想了想,看了一眼陈越,将手机扔在桌上:“我忙着呢,没那闲功夫。你自己抄好了!” 晓洋说完转身去整理展室里的婚纱和礼服,故意背对着陈越。 陈越看着晓洋,喜出望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多谢!” 病房内,戴戴正在向病人询问病情,周教授推门进来:“小戴,今天有空,跟你讲讲。手机关了。” 戴戴闻言大喜,立刻关掉了手机:“多谢您,周教授。” 陈越无奈地放下电话,对着晓洋的背影说:“谢谢你。电话我抄好了。” “是吗?可别再弄丢了。”晓洋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你放心,绝对不会了。”陈越虽然不知道晓洋为什么帮他也帮得这么曲线,但是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现在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什么?你……不忙吗?”晓洋想不通陈越怎么不急着给戴戴打电话,反而有功夫请自己吃饭。 陈越笑了“有个电话要打,不过对方关机了。” “关机了?!怎么搞的!哦,真巧,我也有个电话要打,你等我一下。”晓洋掏出手机,拨了号码,一听果然是关机的声音,她看了陈越一眼,对着话筒喊道:“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是很久的话,我想到你那里去玩一玩呢!你先帮我打听一下,郑州有什么好玩的!记得回我电话啊!”晓洋挂了电话,冲陈越做了个鬼脸:“真不巧,我要打的电话也关机了。” 陈越看着晓洋,突然张开双臂,感激又感动地拥抱了她一下:“谢谢!你真是……最好的朋友。” 陈越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戴戴打电话,没想到仍然是关机状态。陈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去找周教授。 医院的大厅挤挤攘攘,陈越排到了窗口:“请问周教授的号还有吗?” 挂号的小姑娘看见陈越眼睛一亮,满脸微笑:“对不起,周教授的专家号早就挂完了。你可以明天一大早来。” 陈越想了想今天如果能找到戴戴的话,明天不知道怎么安排:“算了。谢谢!” 陈越转身要离开,小姑娘突然叫住他:“另外一位大夫说不定愿意加个号,我帮你问问,你想不想要?” “另外一位大夫?” “人家从北京来的呢,算是周教授的学生,虽然是个女的,可是很不错的。” 陈越完全呆住:“那位大夫,不会是……姓戴吧?” “真神!你怎么知道?” 陈越长出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激动:“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位大夫很好说话的,我帮你问问。”小姑娘开心地说。 戴戴翻看着手中的病历,最后一本了,刚才挂号处说是一位外地的新病人。戴戴拿过病历,打开,手上捏着笔,往上面写日期。 陈越在走廊里坐着,医院里虽然还是人来人往,他却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紧张的心跳。他侧头看着那扇门,戴戴真的就在里面吗?戴戴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自己该怎样开口?戴戴……。陈越心绪纷乱,双手紧握。护士出来叫道:“加号的那位病人,到你了”。 陈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紧张地迈步朝诊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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