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珊醒了。看到她动了一下,傅刚立刻俯下身去,低唤着她的名字:
“珊珊,痛吗?喝水吗?”
“嗯,……眼睛好痛。我是在医院吗?”林珊的声音很低。
“你是在医院,你眼睛受伤了,需要住院治疗。”傅刚尽量让声音平和。
“很严重吗?会瞎吗?”
“不,不会……右眼没多大问题。”傅刚支支吾吾回答。
“那左眼呢?”
“左眼伤得有点严重……。”傅刚声音低沉下去,再也没下文了。
一阵钻心的剌痛袭来,林珊意识到傅刚的“有点严重”是什么意思了。“莫非要瞎?”她试探性地问。
傅刚不着声,只是用手掐掐她的手,林珊没再问什么,过了一会,看她好似沉沉睡去,便烦躁地站起身来,走出病房。
自从得知林珊的左眼球被摘除以后,傅刚的心都被痛苦、愤怒和沮丧的情绪反复煎熬,撕裂得快成碎片了。林珊是他新婚燕尔的妻子,她好端端地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怎么能不叫他痛苦悲伤。说到愤怒,第一个对象当然是那个叫“赵二起”的学生,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他就听林珊无数次地提起过,并且每次提起时还带着夸耀的神情,可就是这个林珊赞不绝口的学生,却犯下了这样大的恶行!当然,他的愤怒也冲着看似道貌岸然的张远和他曾经的朋友肖侯,且不说昨晚他一进病房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很不爽,单想起他们办的这个所谓“大地中学”,完全是采取连哄带骗的手法,把林珊这样头脑简单一腔热情的年轻人诱拐到学校后,不但没有提供较好的生活条件,甚至安全保障都没有,以致于出了这样大的一个意外。肖侯,在学校蓝球队里他们是队友,正是通过肖侯他认识了外表温婉美丽,内心单纯阳光的林珊,但自从他们毕业后,他越来越感到和肖侯格格不入起来,尤其是肖侯劝说林珊辞掉好端端的工作,进了这所民办学校后,他再也不愿意肖侯出现在自己家中,一听林珊提起肖侯就脸色一沉。昨天肖侯在银河娱乐城包房里找到正在陪领导唱歌的他,乍一听这个消息,他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给肖侯一耳光。另外,从心底里,他对林珊也是很气愤的,她不听他的话,一意孤行,才造成今天这个恶果。除了悲痛和愤怒之外,他的心还被深深的沮丧填满了,要知道,林珊在他心目中是完美的,不但是她的内在当然也包括她的外表,而他正是一个追求完美之人。当他平时搂着林珊出现在朋友面前的时候,一个高大俊朗,一个美丽柔情,一看到从朋友们眼睛中映射出来的那样羡慕的神情,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但从今往后,林珊瞎掉了一只美丽的眼睛,说实话,他真的不敢想像,当她除掉纱布后他如何面对。
他站在住院部的大楼外面一棵银杏树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头发蓬乱着,加上昨晚一晚几乎没睡,人都有点恍惚。
他不由得回想起初次见到林珊的情景。那是大三那年春季刚开学不久,打球时肖侯说周末要和几位好友去爬山春游,便顺口邀请一向喜欢户外活动的他参加,他正愁周末无聊,少不得要闷在家里听母亲大人的训导,听肖侯一说自然是满口答应。
周六那天一早,一行十几个青年男女嘻嘻哈哈出发了。这座离学校十华里远的大松山以松出名,徒步到山脚,已有些娇弱的女生喊走不动了,纷纷把身上背的手上拎的统统转移给男生。一路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一道小小的水涧又难住了娇小姐们。这可给男生提供了英雄护美的机会,他们故作潇洒一跃轻松跃过后,叉着腰站在涧边接应后边的女生,傅刚后面正好是林珊,当林珊轻盈地跳过水涧后,娇柔的小手被傅刚紧紧握住。傅刚至今都还记得,林珊抬起头来望着他,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细小的汗珠,她羞涩地冲傅刚一笑,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想到这里,傅刚心头更是烦闷,他重重地呼出一口烟,抬眼刚好看到从医院门诊大楼通向住院部的走廊上张远走了过来,便狠狠揑灭烟头,扔进垃圾箱,快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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